“這不奇怪,事實上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已經在這里來來去去走了一個小時以上。”拜爾隨口回答道,“我們沒有滿足離開馬戲團的條件,所以找不到出口,不過有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如果我們往回走,卻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看到進來的入口……”
拜爾后面說什么洛蒂亞都沒聽進去,她只聽見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離開還需要條件?什么條件?”
這個問題也同樣是喬與霍根想知道的,他們希望立刻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馬戲團,如果可以,出去之后他們甚至想興師動眾地把這個馬戲團給鏟平了。
“哦……忘記告訴你們了。”拜爾恍然,他光想著只要找到表演魔術的帳篷,配合完成表演,達到目的,自然也就滿足離開的條件,卻忽略了洛蒂亞等人。
“我之前告訴過你們如果不小心進入帳篷,就必須配合帳篷里的馬戲團演員完成一項表演才能出來。所以理論上,只要不觸犯禁忌,不主動進入帳篷,這里其實沒有想象的那么危險,我在這兒呆了一個多小時不也安然無恙……但你們覺得紅夜馬戲團會這么簡單放過我們嗎?只有完成任意一項表演,才能找到馬戲團的出口,這是離開的必要條件。”
這句話對洛蒂亞等人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
“怎么可能!那種表演……我們怎么可能完成!”霍根抓著頭發崩潰地大喊道。
“不是所有表演都像我們見到的那么危險,還是有能活著完成的節目表演……”拜爾想要安慰他一下,然而轉念想到小羊皮紙卷軸上的信息,他又猶豫地說道,“雖然……也許……可能……大概……只有極少數。”
顏色霎白的洛蒂亞與喬聽出了拜爾的言外之意,他們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迦南先生知道什么表演是安全的?”
“不算完全知道。”拜爾依舊在思考著怎么找到魔術帳篷,注意力沒有放在洛蒂亞與喬的身上,隨口說道。
“我也不是對這里了如指掌,否則就不會徘徊這么久……
“像小丑表演的飛刀雜技,無面女郎表演的高空雜技,我一開始也沒預料到……我知道的是有一個帳篷里表演的是魔術節目,那個帳篷相比之下,還有生還的幾率。”
聞言,霍根瀕臨崩潰的神經緩和了一些,“怎么才能找到表演魔術的帳篷?”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呆了這么久就是因為找不到魔術帳篷。”拜爾也很無奈。
聊天分散著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間,又走過許多帳篷,路過其中一頂時,拜爾意外地再次見到帳篷內亮起光。
一行人停住腳步,他們心里忐忑不安,既抵觸看到血腥殘忍的表演,又難以抑制一些“好奇”,觸犯禁忌的威斯克與肯恩都已經出場過了……這次又是為什么。
最關注的人當然是拜爾,任何變化都是揣摩紅夜馬戲團隱藏規則的機會。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竟又是小丑與綁在轉盤上的威斯克,唯一的區別——威斯克身上滿是沒有愈合的傷口,都還在流血,就這么一小會兒,轉盤所處的圓臺處已經積起一個小血泊,看上去就像被推下去后只拔出匕首就又推了上來。
當然,這完全不影響小丑的表演,也不影響威斯克繼續承受折磨。
洛蒂亞等人麻木地看完比起表演更像刑虐的飛刀雜技,然后麻木地鼓掌。
直到帳篷重歸黑暗,拜爾立刻轉身問道,“有誰記得我們第一次看見這個表演到這次重復的中間隔了多少個大帳篷?”
他們一時被拜爾認真的神情與嚴肅的語氣鎮住,幾人面面相覷,最后喬遲疑地開口說道,“可能……”
呼……拜爾遺憾地出了一口氣。“可能”沒有意義,不是準確的答案,還不如沒有答案,否則錯誤估計紅夜馬戲團的規則,下場也許就是威斯克與肯恩那樣。
他沒有再耽誤時間,直接堅定地往后繼續走,甚至步伐還加快了些。拜爾現在有一個揣測,而這需要驗證。
心里默默數著身邊經過的帳篷,然后在他意料之中,他們第二次見到了高空雜技中的肯恩,此時,距離小丑的飛刀雜技中間有九個大帳篷。高空雜技之后,再走過兩個大帳篷,他們第三次見到小丑與威斯克。
這段時間內,拜爾一言不發,一直在前進,而洛蒂亞五人也只能像木偶一般緊緊跟在他身后,連詢問的時機都沒有,此時已經又過去大半個小時,拜爾在紅夜馬戲團內呆了兩個小時,洛蒂亞她們也進來了很久,久到……所有人的精神都快緊繃不住了。
第三次看完飛刀雜技,拜爾終于停下腳步陷入沉思。
重復的節目表演首先證明了他之前一個沒有根據的憑空猜測,仿佛無邊無際的紅夜馬戲團只是將他們困在一個局限的空間內,然后通過某種手段令他們循環往復。
這個空間的大小就是十三個大帳篷,因為兩次飛刀雜技的中間隔著十二個大帳篷。
假如給十三個大帳篷標號,一號帳篷的節目表演為小丑的飛刀雜技,那么中間間隔九個大帳篷后,十一號大帳篷的節目表演就是無面女郎的高空雜技……
這中間一定有某種規律,拜爾隱隱產生一個想法,但他需要明確的證據。
“迦南先生……”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
洛蒂亞在同伴們的慫恿下站了出來,他們一致覺得,這種略微冒昧的打擾由女人來也許會更順利,而三個女人中,只有洛蒂亞還能正常說話了,“迦南先生想到什么了嗎?從剛才你就一直……”
拜爾本不想多廢口舌,他覺得自己就快抓住關鍵了。
不過轉頭這一下,他往回望去,突然萌生一個也許能驗證他想法的主意。
沒有回答洛蒂亞的問題,拜爾繞過他們,開始往回走。
一個大帳篷……兩個大帳篷……三個大帳篷……
正如拜爾之前說過的那樣,無論往里走多遠,如果回頭,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見紅夜馬戲團的入口。
他定定地站住,看著不遠處那個讓洛蒂亞她們后悔萬分為什么要踏進來的馬戲團入口,還有上方飄浮的一片彩色氣球。
從入口開始數起,由小丑表演飛刀雜技的帳篷距離入口隔了七個大帳篷,而入口進來后第三個大帳篷的旁邊地面上還有一個小坑……那是之前喬扔掉葡萄酒后被獅子形態的怪物咬出來的。
所以,小丑的帳篷不是一號帳篷,而是八號!那么按照十三個大帳篷循環往復的推斷,無面女郎的帳篷是五號帳篷!
這種規律完全符合拜爾所知道的一個信息——《紅夜馬戲團安全游覽手冊》。
第五條:不要觸碰任何繩索類的東西。
第八條:不要與任何小丑對視超過十秒。
再聯想到第三條:不要攜帶可食用物品進入馬戲團,是否可以推斷,三號帳篷內的表演與那頭獅子形怪物有關,可以理解為……動物雜技?
或許……找個人進入三號帳篷試探出具體的節目表演會是更有力的論證,拜爾的目光自然地掃過洛蒂亞等人。猶豫一會兒,他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如果推論正確,從那頭怪物看,進入三號帳篷的人多半是出不來了,為一己私利隨意陷害無辜的人,這種行事風格總讓他想起貝爾蒙蒂斯與波西亞。
《紅夜馬戲團安全游覽手冊》總共有十三條。
第十二條:不要對馬戲團內的游客施以暴力。
第十三條:不要隨意破壞馬戲團的財產。
暫且先當作推論無誤,那問題來了,第幾號帳篷會是魔術表演的帳篷呢?
第二條……不要發出笑聲……笑聲會與魔術有關嗎?
第三條……食物……動物表演……
第四條……不要離開火把照亮的區域……是與亮度有關的雜技?
第六條……不要靠近氣球……氣球與魔術……
第七條……不要制造火焰……火焰類型的雜技嗎……魔術倒也有可能出現火焰……
更難揣摩的是最后幾條,第九條要求配合表演,第十條是不要打斷表演,第十一條保持安靜,不能離開,第十二條,暴力……最后一條,不能破壞……
想著想著,拜爾不禁揉起眉心,麻煩了,他對馬戲團的雜技根本不熟!
咦!他不熟悉,也許有人熟悉!睜開眼,拜爾與洛蒂亞對上眼神。
“洛蒂亞小姐,我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人以往看過馬戲表演,或者對各種類型的雜技有了解?”
洛蒂亞有點愣住,她不明白這個問題與此時處境相關嗎?
“……我、我和溫莎以前去約諾漢城的一個馬戲團玩過。”喬吞吞吐吐地舉起手。
拜爾露出笑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那喬先生,我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什么雜技與亮度有關,明亮或昏暗都可以。還有,什么表演里會出現氣球?什么表演會用到火焰?”
喬面露難色,說實話,這種時間與場合突然談論起馬戲團的雜技,讓他有種不真實的荒謬感,可是拜爾明顯比他們五個人加起來知道的都多……他與洛蒂亞都隱隱懷疑過為何拜爾如此了解紅夜馬戲團,只是想到,拜爾若想害他們,完全沒必要把馬戲團的禁忌說得那么清楚,于是他們心照不宣地決定不提這茬。
當然拜爾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表現太多會引起懷疑。
但他不在意,這幫人比起波西亞與貝爾蒙蒂斯可是差遠了,要是想仗著人多打什么歪主意……拜爾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騙他們去帳篷里趟雷,光是沒有告訴他們紅夜馬戲團不能使用暴力,就至少能探出十二號帳篷的節目表演是什么。
喬開始努力回想他有關于馬戲雜技的記憶。
“光暗亮度的話……鏡子算不算?我看過一種使用鏡子的雜技,幾個人能表演出數十人的規模,十分絢麗。”喬心虛地開口說道,他對自己的想法沒什么自信。
不過拜爾眼睛一亮,連忙催促,“這個有點像,再來!”
見觀點得到認可,無形中喬與洛蒂亞受到鼓舞一般,努力發散思維。
“火焰雜技比較常見,像噴火表演,火環,火舞,這些都是馬戲團里日常可見的表演。”洛蒂亞也提供了些意見。
“對,說起氣球,我不記得有什么氣球表演,但我想起之前去約諾漢城的馬戲團游玩,見到過手藝人利用氣球折出玩具售賣。”喬也跟著頭腦風暴。
拜爾默默點頭,這也是個盲點,手藝人,折氣球。
你一句,我一句,根據眾人的印象,拜爾默默估計每個帳篷與魔術相關的可能性,然后按照從高到低排列。
最終大致推測,與魔術有關的可能性,七號帳篷大于六號大于四號大于二號……但是從九號開始的五個帳篷就麻煩了,拜爾首先去除十一號與十二號,這兩條規則怎么看都不像與魔術搭得上關系,而九號、十號與十一號,在拜爾的心里,九號“配合表演”與魔術相關的可能性要大于十號、十一號……
唉,都只是模糊的可能性,然而若是一步踏錯……拜爾摸著口袋里的扭蛋幣,還是低估了“異類”的可怕程度。
當然,也不是沒有破局的辦法。只要拜爾能狠得下心,他身邊就有足夠多的“試錯空間”。
“迦南先生,你有想到哪個帳篷是你要找的嗎?”洛蒂亞忐忑不安地問道。
拜爾平靜地看向她,兩人目光交匯,“說實話,我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些帳篷之間完全沒有區別,我也只能推測而已。”
他帶著五人往后走去,“路過”第四次飛刀雜技與第三次高空雜技,在仿佛余音繞梁的慘叫聲中,一路走到十號帳篷的門口,“我覺得最有可能出現魔術表演的帳篷,應該是這三個。
“但萬一不是……那進去的人會遇見什么情況,沒有人能保證。所以我覺得,要不然我們還是穩妥起見,不要輕易嘗試,說不定等到明天早上,會有人來救我們。只要大家不觸犯我說過的禁忌,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等待就好了。”
他的表情很誠懇,話里話外都是對洛蒂亞等人的體貼與關懷,正如他一直所表現出的態度那樣,盡力地幫著他們在這里存活。
所以,“誠懇”理所當然換來了拜爾樂見的情況。
“又是等……得等到什么時候!真的有人能救我們嗎?”霍根抓著頭發,滿眼血絲,他現在都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就能看見滿身創口的威斯克與越發扭曲接近一個“球”的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