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 軍賊
海風徐徐,初陽見紅。
李書屺身前李元杰單膝而跪,其音如鐘!倆人皆是魁梧異常,相對而視,相互琢磨!
哦?某看你言行不俗,又聽聞處事有條有理,我那倆位兄弟素來穩(wěn)重,當是為你折服!必然有一番經(jīng)歷,為何先前落得現(xiàn)在這般下場?
好告知將軍,”某本是江浙沿海一村正之子,家父對我寄予厚望,便讓某自幼跟著村中秀才認得書文。但某從小不羈,亦是結識鄉(xiāng)中大家,舞槍弄棒,卻并不自在!
年少便隨家叔自海上歸來,某見家叔帶回來各種奇珍,便揪著家叔不放,瞞著家里跟家叔一起去了大海之中。一過七八年,雖然海上無比險惡,卻是利潤豐厚,所以又招得同鄉(xiāng)數(shù)百,縱然大海巨浪滔天,危機四伏,也樂得逍遙自在。
后來與那海上巨賊,官寇鄭一官”交惡,不得回鄉(xiāng)躲避一陣,某一身海上習性實在收藏不住,路見不平而殺人,后來家叔亦不敢出頭,還是家父使了一筆錢財使某脫了那死罪!關押流放至這海島之上,因不齒官吏所為,一直不愿意跟他們一般。所以一直被關押到昨天,已經(jīng)是四年有余了!
某也常在這獄中每日思索,卻毫無方向,歸家出海路皆不通,空有一身蠻力卻被那小卒欺辱,心中悲憤莫名!幸而昨夜得將軍大軍所至,救了某一條爛命!
某自感激萬分,又見將軍軍律嚴明,不是尋常好漢,深感將軍之能,所以便想加入將軍摩下,不也是一條正道,總好過虛度余生!
倒真是一條爽快的好漢子,某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你若是隨我,某雖然不是什么大德之人,必定坦誠相待,一視同仁罷了!
自是應該如此!
但你又可知我等做的是也是殺頭的買賣?如今你剛得以逃出生天,自當歸家尋親,又何必再進咱們這攤渾水呢?
李書屺看了看李元杰,又盯著看了一眼李元杰身后的囚服之徒,眼含深意!
李元杰也是人精,見狀幡然醒悟,將軍明見,某自是有罪之身,干得本就是殺頭買賣,卻是如何也不敢歸家,怕是害了家中親眷的。
如今又見得將軍威武而逃出生天,如同夜間明路一般,“我們這些人”又都是感恩者將軍之恩,如今“已無退路”,應是都愿意為將軍效力,就怕將軍不愿!
說完轉身看向后面眾人,徐渭在后聽得其話語,連忙拜倒”,將軍高義,于我等皆有再造之恩,老可徐渭,愿為大王略盡薄力,求大王收留!
我也是,求大王收留!
大王仁義,大王仁義,收留我等吧!
天可見,這蒼天無道,這等“忠義之士”竟然被迫如此,悲哉”哀哉”,既然這大明天下容不下你等,汝等若是愿意,便讓我李書屺帶你們去拿一個榮華富貴罷!李書屺嘴角抽搐強忍著心中喜悅,激蕩的說道!
謝大王....
將軍高德......
謝大王活命之恩...
..........眾人皆是大喜!
那大王,今日當是誤會,此間之事又該如何呢?
徐渭本是按照過往經(jīng)驗準備乘熱打鐵的將此件事情抹將過去!卻不料如同“銀針扎漲肚”,一群苦哈哈都看向李書屺,等下這位大家的頭領發(fā)話!
哼!此間事自然由軍法所管,絕不容情!李書屺看了一眼眾人,冷聲道!
場面瞬間轉冷,眾人皆不敢言!一下子都泄了氣,
但我軍中軍法暫時還未立此法,而你等先前又非我軍中之人,周氏兄弟又是殺明朝之獄卒,與我李書屺何干?自有那明朝天子定他的罪。所以你等在我這里暫時便無任何罪過可定。
將軍英明!
主公仁義!
李書屺見得眾人歡呼,只得稍微停頓,將手壓了一壓!
但是!此處亦有軍法可管制之人。
趙大運、王進堂、吳三!你等三人罔顧軍法私自授權與李元杰之眾,其罪不可謂不重,又違背我之軍令,至二死八殘,其證如山,可有話語可說?
三人越陣而出,皆是認罪!
今日雖然沒有明確法令,但亦可判你等五十杖責。可乎?
屬下趙大運認得!
屬下吳三認得!
屬下王進堂認得!
屬下李元杰愿代領所有軍棍!
你先前并不屬于我部下,并無過錯,不得僭越.
但此事屬下罪責實在無法逃避,愿也領得五十軍棍;
小的李大膽也要...領軍棍!
....................
余下眾人皆是下跪求情!
李書屺笑道,皆是我李書屺的好漢子,有情有義!
罷了!罷了!此事上下皆有責,便改為此地參與者每人領得二十棍,莫要多說!
由我親衛(wèi)隊執(zhí)行!
驕陽東升,不見余年。老樹換葉,便是新天!
當最后一名獄囚挨了十棍站起來后!(留情打)眾人看著李書屺,就連是最為體弱的徐秀才也能勉力站著,等待著李書屺的命令,所有人在這一刻居然直接產(chǎn)生了一種集體感,認同感!而看著眾人中央的李書屺,更加多了些許神秘威嚴。
李元杰、吳三某暫時叫你管著這獄中眾人,就地安頓,約束其事,不可胡來,可能做到?
屬下領命!(聽當家的)、
傳令!令徐小波、孫二娃,周泰、徐大發(fā)接手四門防衛(wèi),其余大小頭領此地回合!咱們歇也歇夠了,得辦正事了!
當日,李書屺命礦山諸軍,集合全城百姓,開庫放銀,允偌分田,由城中良民指引殺向城中富戶官紳,只余左全智一家未動,其余一概抄其家財十之有八,敢于反抗者盡數(shù)殺之,女眷充為女工、軍妓,一年為期,還其自由!又有旗下軍兵求李書屺賜妻,李書屺以家仇為由斷然拒絕,并定下軍令,以后若有再提,逐出礦山軍,一時間城內殺聲四起,怨聲哀道!而百姓皆是歡呼,口稱仁義大將軍“李”。
........................
崇禎七年十月四日,當大明腹部正遭受著長期的干旱與嚴寒帶來的災難,流賊與兵匪橫行萬里而造成的了無人煙,位于廣東省特殊地理位置的瓊州府知府,黃炳清”正享受著秋日海島的暖陽。
因瓊州歷來人少地貧,素來非朝廷重視之地,便是海寇番夷也是少來!其安逸舒適的生活與大明北方官員的朝不保夕形成鮮明對比!而這令人向往的生活”,卻是遠離的帝國權力中心,這也是如今黃炳清”等浙黨的現(xiàn)狀,但黃炳清卻對如今的狀況很是滿意,因為這里如今應該是明帝國最置之度外的地方!無任何勢力牽扯的同時,卻還能享受著明帝國官僚體制的最后福利。而這般愜意生活,卻注定要被儋州方向疾馳而來的數(shù)位騎士打破!
滴滴點點百花紅,殷殷艷艷不知羞。
瓊州府府城一座高大宅院內間庭院一年老者,內里白衣貼身,外穿一絲綢長袍,束發(fā)高簪,絲絲半白華發(fā)一絲不茍,體型干瘦,儀態(tài)和藹,正是瓊州知府“黃炳清”,躺在太師椅上,欲眠欲醒間”。其身邊有一青衫女子,柳腰花態(tài),正直花信年華。正在旁邊輕輕吟唱那江南花詩,其音似九天浮云輕盈飄逸,讓人神念飛揚!倆人身邊各有丫鬟二人,以煮茶添水,輕搖蒲扇,又時常在那香爐內添香,熏得滿園芬芳!得蟲鳴鳥叫之歡。
老爺!”滿園奢靡之中突然傳來一老者的低聲呼喊,正是那黃炳清身邊多年的管家,黃有吉”。
”何事擾我!
老爺!瓊州衛(wèi)指揮使“王兆興”遣人來報!儋州有巨寇上岸,肆虐四野,威逼儋州!
恩?海寇作亂,不去江浙,來我瓊州府作甚?既來我瓊州府,為何又去那儋州,不來我這府城富庶之地?
老爺萬安,老奴想來肯定是那海寇攝于老爺“府君”威名罷了!只敢在那儋州邊緣之地劫虐。
哼,想來定是如此!這些窮苦海寇怕不是供需缺少,急于補充,冒險而至!那儋州防御所可有稟報,戰(zhàn)況具體如何了?說完便起身輕沾一口茶水,黃炳清淡定而自信,緩緩而言!
回老爺話!那過來傳話的便自稱是儋州千戶石元親至!老爺莫不是要找他?
噗!如今海寇逼近,他來我這作甚?不去御賊殺盜,先來告信?現(xiàn)人在何處?速速叫與大堂見我!黃炳清茶噴一地,怒咤滿園女眷離去,留下滿園女眷噤若寒蟬!
待黃炳清稍微換了云緞圓領袍,便在下人的跟隨下來到大堂之時,便見到一逢頭垢面的武官,身穿千戶短袍,正在那坐立不安,眼見黃炳清出現(xiàn),連忙跪地長呼!
府君大人,禍事!禍事也!儋州前些時日突然出現(xiàn)“萬余”海寇!裝備精良,一路肆虐村莊衛(wèi)所,殺人無算啊!某見賊寇兇蠻,不能視之無物,便自帶全千戶所上前狙殺賊寇,我部死戰(zhàn)不退,奮勇殺敵倆千余,卻奈何敵眾實在太多,殺之不盡,下官被親兵拼死擁護突圍,其余軍士,全然無幸啊!
哼,你一堂堂千戶所抵不過賊寇烏合之眾,居然全軍盡墨!這等丟土亡軍之將,朝廷要你等何用?為何還有面目來見本官?
下官自然是罪該萬死!中途一度悲憤自裁,卻是想到若不能將賊眾消息及時告知府君,怕辜負了朝廷,便不敢自行了斷!嗚嗚嗚嗚.........某如今見到大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心便是安了,一切隨大人定奪,下官自是雖死無感了!
............哼,事已至此,自有上家定奪!你且說說,你等全軍盡墨,那儋州卻是如何了?可知那海寇一萬人之眾又是從何而來?可有打著旗號?莫跟本官說那時甚么雜牌部隊,一萬多人,那得有多少船?
好讓上官知道;如今那儋州,卑職估計定然是被圍了,想來那左知縣是英明果決的文臣,定然勝過我這武夫許多,且城內設施齊全,守城暫時當是無礙,而那海寇打著得只有一張“李”字旗!想來是那新興的海賊,非是那海中熟寇!
哼!左全智之能,我自然知曉(所以更加擔心)!此事你是王兆興派來”的罷!他為何不來?難不成將你送到我這,便可不擔這失土罪責?
可是打得好算盤,但你叫他不要忘了,他才是這瓊州衛(wèi)指揮使,你去告訴他,儋州若是有失,賊寇若是到了我這瓊州府城,本官上奏第一本就是給他的,可若是擊退了賊寇,斬得頭顱若干,本官這一本奏上去,咱們便都是皆大歡喜!我不管他如何做,我只給他一個月時間,是福是禍且自取之。
匍匐在地上的石元如負重釋,朗聲回道;卑職定如數(shù)傳達!請大人放心。
那黃知府真是這么說?那賊寇真是只有二千烏合之眾?本指揮真是好奇你到底又是如何兵敗的,膽敢誆我,定要拿你腦袋下酒!
大人,我的指揮大人,下官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騙您啊!下官所言句句肺腑,不敢欺瞞大人啊!那賊人不似尋常,狡詐無比!卑職只愿求大人許我為前驅,為大人披巾斬棘,以報那毀家之血仇!
剛從瓊州府城回到三十里開外的瓊州衛(wèi)所的石元望著眼前的中年稍顯肥胖男子跪著道。
就算如你所言,那賊首怕不是易與之輩,某雖然不懼,但也得慎重對之。你自是儋州而來,可有言語計策?姑且一說。
稟大人,自古賊寇進城多行屠滅官吏,搜刮富商之事。滿城富戶跟左知縣定然會竭力守城,賊眾雖速,但卻無攻城器械,更無巨炮,應是一時難以攻破!我等只要步步為營,不再中那奸賊誘敵埋伏。
以將軍虎威,定能輕易剿滅那群蟊賊!那儋州知縣就是一文臣,讀書寫字倒是好手,想來要靠他長期守城,卻是千難萬難啊!一但讓那群蟊賊破了儋州城,咱們可就不好向知府大人交待了!失土之責甚重,朝廷不會讓咱們獨善其身啊!大人!
原來這石元自從見到自己部眾全軍盡墨,只剩下十余人的時候,果斷直奔瓊州指揮所而來,只帶了自家值錢的物件,連千戶所都沒有回,直接留給了李書屺一眾。
還不是因為你這蠢貨!該死的東西,不過你說的倒是跟我想的差不多,哼,那便先點兵點將再說,召集眾人再商議出發(fā)!但大軍一出糧草可不能少,你跟那黃知府”現(xiàn)在相識,便你去罷!還有記得再催多一些兵甲,就說我準備征召了三千民兵,一同出征!想要我去賣命,那也得出個價錢給我不是!
眼看事情越發(fā)麻煩,王兆興越發(fā)焦躁,看向石元也越加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