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田占東也不敢相信，自己不過又舒舒服服躺了一周，就已經可以下床了。下床的時候田占東還莫名猶豫了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之前不是沒有受過比這個更重的傷，也不是沒有見過別人受過這樣的傷。這種出乎意料的事實，讓田占東第一反應居然是懷疑自己還算不算是一個正常人類。

　　下床后在屋內小心繞行了幾圈，沒有什么大的問題。這時候已經有侍女去通報八圣王了，子虛進入屋內后也很滿意這個情況，點點頭。

　　算是解答了田占東的疑心。

　　田占東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像盛夏時候的農夫看著太陽，既有敬畏，也有厭惡。最后田占東一板一眼行禮道謝，未了還是表達了自己還是想要殺子虛的想法。

　　“這種小事以后你不用告訴我，自己看著辦就行了。”子虛輕描淡寫結束了這一場場鬧劇，然后說道：“比起這個有更重要的事情，還有兩個月就是年關，你是不是打算去山門看看？”

　　田占東果斷點頭，“還是很好奇的，而且對馬泉嵐也有幾分掛記，說不定到時候可以看見馬泉嵐。”

　　子虛坐鎮東南沿海，周圍大小事情都有所了解，對田占東說出的名字也絲毫不見意外，反而大方顯露出來自己的能力，“馬師弟那邊你不用擔心，馬水越師叔已經帶他回去臨天城，如今是天城理事會里面擔任一個小職位。據說馬家的人大多數都平安無事，只是被抄去家產。不過那點小錢，想來沒有人會在乎了。”

　　說完子虛坐了下來，又說道：“賓城那邊有新的消息，新的縣令已經上任了，王格豪的尸體在一個多月的風吹日曬里也散架了，如今王家沒有人了，沒有人去收尸。師弟要是有想法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替你完成一二。”

　　田占東搖搖頭，不管怎么說，一切都結束了。內心里田占東還是明白這個便宜舅舅是個親人，自己不作為就是最大的退讓了。

　　“別著急。現在師弟點點頭，尸體三日之內必到，到時候師弟就可以鞭其尸出出氣。可要是過了這幾天，后面王格豪尸體往亂葬崗一扔，再想找到就只能從野狗肚子里找尋了。”

　　田占東還是搖頭。不過他突然好奇起來，“子虛，按時王格豪應該也是你的手下，你就不出面？”

　　子虛搖搖頭，平靜說道：“沒有這個道理。按理說這天下人都是我帝子的人，難道每一個都出頭？而且，我坐的位置越高，就越不好出頭。臨天城里可是還有人專門盯著我，我可不愿意隨便露出破綻。”

　　“而且，還有內廷——”

　　子虛看向了田占東，看后者一臉平靜，甚至有些迷茫，于是接著說道：“而且還有內廷在周圍胡亂游走，我也害怕啊。師弟，你得罪過內廷？”

　　內廷？田占東思索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內廷里的人，于是說道：“還沒有機會見過內廷的大人，想來是誤會了。”

　　“這就好，一切都還在醞釀中，宵小之輩已經開始蠅營狗茍。可能是師兄多心了。最近你好好養病，不要到處亂走，最好臘月初八時候剛好養好傷，師兄帶你回山門，免得惹是生非。”

　　對話到這里結束，子虛就要離開了。田占東終于忍不住問道：“師兄？”

　　子虛回頭，以為是田占東需要什么物件，于是說道：“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就好了，想要出去逛逛也行。只要在獅頭城內，我不殺你就沒有人能動你。”

　　田占東又說道：“不是的。只是你們怎么一點兒都不著急呢？你也是，馬泉嵐也是，李林商師也是，一個個嘴上說重視我，行動上也很重視我，但偏偏我的實力一直都沒有長進，一直都是一個廢物。我想要修商啊，我真的想啊，我不想一直都是一個廢物，什么都做不到，就是連世俗人都打不過。我有許多事情要做，我有許多事情想做，我還想知道許多事情，你們怎么都不肯跟我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該怎么辦？我要怎么辦？我還能怎么辦？”

　　子虛笑了起來，他的臉上一直都有笑容，有時候正常，有時候不正常，不過相同的地方都是沒有聲音，此刻他卻笑得不知所措，笑聲暢快。

　　“師弟，你正在修行啊。”

　　子虛又坐了回來，“師弟啊，你知道李林師叔為什么讓你過來嗎？我跟你說吧，周圍大小十余座城，人口千百萬計算，能修商的人雖然少但也不是很少，就是你的師兄，也有五六人正在人間行走。我這獅頭城里，就有一位你的師兄，為什么李林師叔找到了我。”

　　不等田占東回答，子虛先反應了過來，“可能是我比較閑吧？也不全對，因為李林師叔看出來了，你很著急。可是你要明白了，別人快的時候你要慢，別人停下來的時候你不能停，你只要一直在行走，你就可以入門了。”

　　“你知道為什么我們都不跟你說修商界里面的事情嗎？因為我們都看出來了，你很迫切，你很著急。師叔讓你來我這邊，很大概率就是想讓我敲打敲打你，讓你千萬不要走錯路了。”

　　“師弟，聽好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把弓，我們將自己的情感，理想和風格不斷投射出去，去丈量我們每個人世界的寬度。所以你要明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你要明白自己的方向，你要明白，你要為這個世界做什么？”

　　“很耳熟嗎？這是我們宗門的師訓。如果你是錯的，你努力得越多，你錯得越多。一只弓箭在飛的時候，所有人都只看見了它的速度，羨慕它的自由。但哪有不落地的弓箭呢？當你落下的時候，你才知道你究竟對了沒有。可是已經晚了。”

　　“所以你要一開始就選好，看好。你錯了還好，但是這個弓箭不僅沒有射中靶心，甚至還誤傷了他人，你又該怎么辦？”

　　“還記得我說過嗎？人身大世界，外部小世界。以大世界對擊小世界，必勝無疑。師弟聽過其他人對我的評價，但你要清楚，所有人都一樣，你對周邊人的影響是終生的。也有可能是致命的。”

　　“以己之小惡心換他人之大惡行，師弟還不懂？”

　　田占東聽得大汗淋漓，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子虛表現得太有壓迫力了。

　　子虛又說道：“你終究會成為一個有能力的人，甚至機緣巧合下你隨時都可能成為一個有能力的人，但此刻的初心，只有你自己能明白。”

　　子虛最后說道：“不要著急。你三十歲開始修商，和七十歲開始修商沒有什么不同，我們不相信那些努力，努力只是借口。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努力只是表面。你欠缺的是那個理由。”

　　子虛走出了房間。

　　突然子虛又走了回來，“不過好像稍微告訴你一些事情會比較好玩。我跟你說吧，因為仙山過境后，殷朝大陸上有許多邪修冒頭，七大門派也開始商談許多大事。一時之間風起云涌，所以我們把你往城市里塞。李林師叔也是不愿意你回山門，更不愿意你在野外行走，突然就被截胡了。但最不愿意的，就是你誤入歧途進入邪修。畢竟，王家還是有這個天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