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那個曾經和你合吃一碗四塊五泡面的丫頭,可還是最后和你領了九塊錢結婚證的姑娘?”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們是。
…………
下班的路上,車內隨機播放著酷狗推送的音樂,一首老樊的《四塊五的妞》,就這么毫無通知的沖進了我們的耳朵里。
聞聽此歌,我和騰寶兒相互對視了一眼。
她說:“好好開車。”
我轉過頭來看路,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僅是我青春年少喜歡的妮,也是我兩個孩子的媽,更是我不管人間如何大風大浪里的現世安穩。
妻子本名騰瑩。
上初中時,因為名字容易寫錯、看錯,被同學給她取了個外號“騰寶兒”。
那時候,喜歡她的男生不少,我只是其中最為普通且不敢聲張的一個。但老天眷顧,初三開始我們成為了同桌。
坐在她旁邊的我,激動的手足無措,為了掩飾這份不安,我就拿出來一張數學試卷。
數學是騰寶兒的短板,我利用自習時間給她講卷子。
好在,她還算好學,并且說話也中聽:“要是數學老師也像你講得這么親切友好、通俗易懂,我也能回回拿高分。”
“那我以后就叫你沈Sir吧。”
這就是騰寶兒,不管多么糟糕的狀況,她都能找到完美的臺階,讓彼此都內心舒適。
有了這份交情,騰寶兒在學校里跟我的互動多了起來。
每天早自習,她睡眼惺忪地最后一個沖進教室,畢恭畢敬地跟我打招呼:“沈Sir早上好!”
全班哄笑。
遇到不會的數學題,她會不分時間場合地跑過來,題講會了也不肯罷休。
她把一塊好好的橡皮切成兩半,沖我擠眉弄眼:“同桌的你,麻煩跟我借半塊橡皮唄。”
我接過那半塊橡皮,把它們分成更多塊,然后說:“這樣,你就可以多借幾次啦。”
騰寶兒當時笑得那叫一個大聲,成功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有的同學起哄我們,騰寶兒就抱著拳:“感謝祝福,同喜同喜。”
這樣活潑開朗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而這樣的喜歡當然會遭來妒忌。
班上幾個痞子混子聯合起來,利用晚自習把我堵進廁所拳打腳踢,并警告道:“以后離騰寶兒遠點兒。”
當時的我,也放下狠話:“只要我還沒死,就要跟她在一起。”
可想而知,我剛從廁所跑進教室,騰寶兒第一個看到了我臉上的傷。
她跳到講臺上,叫喊著:“誰干的?”
教室里鴉雀無聲。
騰寶兒冷笑:“敢做不敢當的慫貨,我把話撂這兒,誰再敢動沈Sir一根手指頭,我就跟他拼命。”
說完,她生拉硬扯把我拖到醫務室,一路上,一再讓我說出是誰干的,我卻笑成了傻子。
她問我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我說:“你剛才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捍衛主權,就是我贏了。”
騰寶兒毫不害羞地說:“我也是趁機圈地,免得讓別的女同學再對你想入非非。”
就這樣,騰寶兒敢愛敢恨的性格徹底征服了我。
人們都說,情深不壽。
而少年時愛得越激烈,后來分開的幾率也就越大。
高考后,騰寶兒去了魯縣,我去了泉城。
填報志愿時,我們本來一起報了泉城的大學,但騰寶兒的成績差了一點點,被調劑到魯縣師范大學。
向來樂觀的她,豪氣地說:“這回咱倆也玩把異地戀,看時間和空間到底能不能把我們分開,如果能,那也就不遺憾啦。”
那個時候路遠車馬慢,我們兜里沒有多余的錢買火車票,只能靠一根電話線維系感情。
大三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我因為邊勤工儉學邊讀書,學業又特別辛苦,壓力大,免疫力低,患上了肺結核。
盡管治療了一個月,醫生已經確定沒有任何傳染性,但學校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建議我暫時租住在校外,以及自己隔離餐食,上課時必須跟同學保持一定距離,并且佩戴口罩。
可想而知,當時的我受到了怎樣的歧視,而我也不想耽誤學業。
為此,我不得不在離校三站遠的郊區租了間民房,每天騎車往返奔波。
學校不讓我在食堂進餐,我又舍不得在外面餐館吃,每天中午就餓著肚子,或者買個面包充饑。
而我,也無法向家里求助。
我讀大一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家里已經欠下不少錢,我不想再讓母親為我擔憂。
這期間,騰寶兒幾次把電話打到宿舍,都沒找到我。
當時我讓室友轉告她,說最近功課忙,在外面租了自習教室。
但騰寶兒太了解我了,如果不是發生天大的事情,像我這么軸的男生,不可能打破每周三周五晚七點半給她打電話的習慣。
而事實是,交完房租后,我真的擠不出錢買電話卡了。
兩天后的一個上午,騰寶兒出現在我們教室門口。
看到戴著口罩,瘦了整整十斤的我,騰寶兒哭了:“我還是來晚了,半個月前眼皮開始跳的時候,我就應該來的。”
騰寶兒來了,我簡陋的出租屋瞬間變成了溫暖的小家。
她把彩紙折成風琴褶,做成了窗簾,還買來小電爐子,變著花樣給我熬各種湯。
騰寶兒就是寶兒,她來了兩天,就跟鄰居打成一片。
左鄰右舍菜地里的青菜,隨她采摘。
而且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迷魂法,鄰居大嬸居然把那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雞送給了她,還幫著她殺雞褪毛,教她正宗雞湯的熬法。
看我喝上雞湯,大滴大滴的淚從騰寶兒眼睛里流出來。
我慌了,急忙問她怎么了?
她卻說:“沈Sir,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自己扛,你知道我會心疼的,而且,你不告訴我,我會覺得自己根本沒那么重要。”
那天,我緊緊抱住了騰寶兒。
我本想告訴她,身患疾病,被學校、同學嫌棄,身無分文,幾近走投無路的我,在好多個失眠的夜里,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騰寶兒來了,她用溫暖的人間煙火喚醒了我。
愛情,是身陷絕境的我當時最大的強心劑。
那天,我向騰寶兒鄭重承諾:“以后,就算掉根頭發也要向你匯報。”
就是那一次,騰寶兒放下自己的學業,陪了我整整半個月。
每到中午,她就會早早抱著保溫壺,里面裝著清粥小菜,在教室門外等我。
一下課,同學一溜煙地沖出來,喊:“嫂子,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騰寶兒變戲法般從背包里拿出一堆零食,分發給他們:“以后,我們家沈Sir還請你們多多關照啊。”
有了騰寶兒的精心照料,我的身體與精神恢復得很快。
之后,她帶我去醫院復查,讓醫生開具了已經不具傳染性的證明;她還陪我去找系主任,辦理我正常住校與復課的手續。
一切安排妥當后,騰寶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走后,我在衣服口袋里發現了一疊錢,有零有整。
后來我才知道,騰寶兒只留了一張回魯縣的車票錢,其余的都留給了我。
而來泉城之前,她把全寢室姐妹的錢包都給掏空了……
從她室友那里得知這一切時,我在心里暗自發誓:這輩子,都要對騰寶兒好。
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