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原本是有一個名字的,屬于他的名字,但在他繼承了“越”的國主之位后,這都不重要了。
只是每當他入睡前,總是能想起他小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候他才15歲,與眾多的貴族子嗣在“越”的宗室接受教育,他的成績并不出色,無論是天賦,毅力還是形貌,他的成績都只是中上,看上去,若無重大改變,等他24歲那年,貶為一等公民就是他的結局了。
直到那一天,難得的休沐日,年少的“啟”能夠擺脫同伴們的勾心斗角與爭端,獨自一人在城外游蕩。
正好是天和日麗,風光齊美。他閑逛到了一處植被茂密的灌木叢附近。
灌木叢有些抖動,“啟”沒有害怕,雖然他未成年,但得益于貴族天生強大的體質,從小到大接受的武術訓練,一般的豺狼虎豹,他并不懼怕,而且“啟”也是帶了兵器的。
一個幼小,面孔臟兮兮的,渾身衣物破破爛爛的小孩子從灌木叢里鉆了出來。
“啟”原先誤以為是在野外迷路的公民,他用“下民”的語言詢問小孩的父母是誰,小孩卻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他明白了,眼前的小孩是一個逃離村子的“野民”,在看到那個小孩子的原本算是姣好的面容被污物遮住后的可憐,和對外界充滿好奇,一路離開朋友,村莊經歷的艱辛。
從前,只在書本上見過“野民”的“啟”突然明白了何為憐憫與同情,他花費了一點時間,為這個流亡的小“野民”搭建了一個簡易的藏身處,期間,那個小孩子沒有逃走,也沒有說過一些其他的話,任由“啟”搭建了藏身處。
和書中描寫的相同呢,“野民”是一種天生馴化的物種,這是當時“啟”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啟”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他將這當做自己的小秘密,就和其他的貴族子嗣偷偷養了小寵物一樣。
在商,無論是哪個諸侯國,都會將逃離村子的“野民”遣送回去,又或者是直接處死。
“啟”會花時間為他收留的小“野民”帶來食物,生活用具,為她沐浴,教導她如何使用商裔貴族們的青晶科技。在一次沐浴中,“啟”也發現了這個因為營養不良的中性“野民”是一個雌性。
“啟”也會和她交談,但是“野民”
的思維邏輯與說話的方式,“啟”一直不明白,雖然他們共同使用“下民”的語言。
他們最常干的事,就是在一起做游戲,你追我趕之類的,還有躲貓貓。
對于已經15歲的“啟”,這些幼稚的游戲并無樂趣,但他很享受與她一起游玩時的純粹。
“啟”為小“野民”取了一個名字,無憂,一個簡單且純粹的名字,一個富含他的希望的名字。
小無憂經常會望向城的方向,一段時間的荒野生活讓她習慣躲藏與奔逃,她有時候會與“啟”一同躲藏起來,觀察入城的車隊,偶爾也被發現過,但都有驚無險。
“啟”明白,小無憂望向入城車隊的眼神里,滿是渴望。但他不能帶小無憂入城。
結果,“啟”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他要教導這個小“野民”貴族的知識。
期間,他們一起經歷了許多,被狼群追殺過,也差點被城防軍發現。“啟”覺得自己對這個小寵物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了。
只是三個月,小無憂就完全變了一個人,日常的良好飲食與貴族的知識完全改變了她,健康的膚色,帶有一點黑色的肌膚,常年在野外的野性與天生的美麗相稱,“啟”認為他對小無憂有一些別樣的感情。
那是與同為貴族子嗣的同齡人相伴,完全不同的體驗。
沒有事情是可以天衣無縫,永遠隱瞞的,更何況,一些事的發生,只是特意的縱容。
兩名青晶戰士出現在了“啟”為小無憂帶去食物的路上,“啟”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理智的帶著青晶戰士們抓住了小無憂。
在他的屈下求情之下,兩名青晶戰士一言不發,只是重復這是“啟”的父親,“越”國一名貴族領主的命令。
原本只是以為小無憂會被驅離回村子的“啟”,第一次見證到了商裔貴族們,黑暗的真相。
那是在一處圣皇禹的神殿,年邁的“祭”與“啟”的父親帶著他和小無憂來到了一處重兵把守的青晶礦場。
“啟”的父親是這樣對他說的。
“我的子嗣,你要知道,教導一個‘野民’知識是十分錯誤的決定,它們生來是我們的財產,它們應當履行它們的義務,而不是虛度它們的人生。”
“無憂……多么幼稚的名字,我的子嗣,你的想法是如此的單純,這個世界壓抑且瘋狂,你的愿望會讓你成為其他人腳下的尸骨。”
“在3000多年以前,青晶礦的儲量即將耗盡,商陷入了恐慌與慌亂,國將不國,叛亂四起,公民們不滿他們獲得的權利,在一些神恩者的帶領下向貴族發起挑戰。”
“他們原本已經破滅了數個諸侯國,幾乎要打入商宗室內。”
“圣皇禹,回歸了。”
“叛亂被平息,所有的叛亂者被俘虜,圣皇禹的回歸也解決了青晶的儲量。”
“圣皇禹宣布了一種增加青晶礦儲量的方法,特定量的青晶萃取物注射入高智慧,情感豐富的物種,會將他們變為青晶礦的最初形態,一種詭異的石質礦物。”
“越多詭異的石質礦物聚集,經過數十年的在青晶礦場的掩埋,誕生,凝聚的青晶礦物,品質越好。”
“一片永遠不會枯竭的青晶礦!想一想吧!商裔貴族的統治將持續到山海界破滅!金烏熄滅!”
小無憂被兩名青晶戰士抓住,礦場內的青晶燈幽幽的放著光,她還在掙扎,呼喚著“啟”。
“啟”的父親與“祭”擋在他的身前,他終于見到了父親說的詭異石質礦物,這些礦物都維持著人的模樣,人死亡時的姿態,恐懼,與企圖逃跑的姿勢都完好的保留著。
“青晶的技術在進步,我們已放棄注射青晶的方式好久了。”
“我的子嗣,你很幸運,將見識到三千年前,偉大的圣皇禹發明的初代注射法。”
老邁的“祭”的手指處,出現了一點青晶特有的光,他點在了小無憂的心口處。
青晶戰士松開了小無憂,她顫巍巍的跑向了“啟”,又因為過于痛苦,而摔倒在地,她慢慢的爬行,強烈的痛楚讓她一直發出斯斯聲。
“啟”沒有動,他的背后已滿是汗水,其余的四人靜靜觀看著這一過程。
石質礦物從小無憂的心口開始蔓延,她的動作變得僵硬又機械,直到石質礦物遍及她的全身,她只來得及說了最后一個字:“無……”。
完全成型的石質礦物還保留著小無憂恐懼,痛苦的姿態,她的手還握著啟褲腿上的一角。
“叛亂者的下場和這個小‘野民’一樣,他們成為了第一批原礦,他們的后代,成了第一代‘野民’。”
“我親愛的子嗣,這就是我今天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好好珍藏吧,你會喜歡的。”
“啟”每次回憶到這里都忍不住去欣賞他的收藏,父親當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與他的父親站在一處,共同為這個收藏室帶來青晶特有的光輝,這里面還有一些是他曾經的敵人,他們都鍍上了一層青晶。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最喜歡小無憂,每次都要輕輕撫摸她的每一處,仿佛她才是他人生的起點。
黑城神殿處,駐守神殿的青晶戰士守衛癱倒一地,他們沒受多少的傷,只是趴在地上,從心的沒有起身。
黑城的“祭”被李冰抓在手掌中,這個接任黑城“祭”不久的倒霉蛋在被李冰威脅時,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可一被李冰抓在手掌中后,預想到接下來的結局就結結巴巴了起來。
他為李冰講述了野民的秘密,一種神殿蓄養的類似戰略儲備的人形自走青晶礦,作為貴族領主,李冰有權知道關于野民的一切,否則換一個超階超凡逼問,恐怕黑城“祭”已經自殺了。
李冰手中的力道忽輕忽重,黑城“祭”的臉色也忽白忽青。直到李冰松開了手掌,跌落在地。
轉身離開神殿的李冰,又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的絕望,他心中的感情在涌動,理智又告訴他,他無能為力,他可以輕易的毀滅黑城的神殿,保護領地上的“野民”,可是其他諸侯國呢?
又一次滅絕令的到來,只會連累烈師兄,萱雪兒師姐,和他們的家人。
就算自己不死,也拯救不了商的‘野民’,他想要讓他們重新以人的身份再次活在這個世界!
而不是待宰的家畜!
李冰只有一個選擇,在他認識的人里,最神秘的那個,他相信,陳博士能夠幫助他,他要回一次因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