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和小萍臨行前,與霧容、槐和劉羽客一同揮手道別。
雖然相看無言,但心中難免有些沒落,畢竟這在此地一別極有可能就是永別了。
旱魃的目光依次從霧容,劉羽客身上飄過,最終停在了槐的身上。
而當旱魃的目光落在槐身上的一瞬間,槐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濃厚悲傷還有無奈。
槐看過去,但旱魃早已將目光收回。
這么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讓劉羽客開口叫住了旱魃:“你可認識兩百年前那位祭獻自己,將邪神封印在此的山神?”
“這,不可能吧。”霧容輕輕對劉羽客說道。
久不現世的旱魃和山神?
霧容覺得這兩個毫不相關的人怎么可能會有關聯呢。
旱魃聽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對著誰的。
可是她笑起來就如同千萬般的好都涌上了心頭,讓霧容一時間忘記了塵世。
也只有旱魃自己知道,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槐看著旱魃這樣的笑容,總感覺有些似曾相識,而自己又突然有一些喘不過氣來。
那種奇怪的感覺也再一次浮現。
找到它……她?
槐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他之所以會從天泉鎮找到這里,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旱魃。
那竹屋畫像上的青衣女子,不就是旱魃嗎?
因為那種奇怪的感覺之中似乎也包含了那種叫做似曾相識的感覺。
槐看著旱魃轉身離去,實在想上前叫住她??墒钱敾笨吹搅撕调傻谋秤皶r,又突然停住了腳。
又是似曾相識……
這一回,無數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如同回憶一般涌上心頭。
“你一個姑娘家,來這深山老林里面做什么?”
槐在朦朦朧朧之間聽到一個聲音使他感覺到無比的陌生。
“哎,別走啊,你是旱魃吧?”
“回頭了?哈哈,那就是了。過來過來,陪本山神聊一會兒。”
“別緊張別緊張,我可不像天上那些家伙一樣是非不分。雖說是山神,不過,你看也就是個空的頭銜而已了……”
“有影響?不會不會,雖然只是一個頭銜,但我也的確算是個神?!薄?p> “啊,你不知道嗎?不管怎樣說我們這些神啊啥啊的,是不會被這些凡俗的命格影響的?!?p> “槐?”
似乎有人在叫我,而且聲音很熟悉。
可是槐還想繼續聽那個山神說話,他總覺得從他的話中自己能知道些什么。
“槐?”霧容看槐目光呆滯,便叫了他一聲。
朦朧中,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說著。
“我看你也走累了,我也實在無聊,不如你先休息休息,再講講你這一路……”
“槐!”
“?。俊?p> 槐終于回過神來,而此時,旱魃與小萍早就已經消失在云霧之中了。
“你怎么了?”霧容有些不放心,走到了槐身邊。
“我……”
槐實在猶豫不決,猶豫自己是否應該告訴霧容自己剛剛感受到的那些。
就在此時,霧容和槐二人突然感覺到身邊的靈力陡然一變,又聽到背后有什么東西倒地的聲音。
兩人急忙回頭一看。
發現劉羽客竟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雙眼緊閉,臉上血色全無,氣息微弱。
“劉羽客!”
霧容撲了過去,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早該想到,他的那些輕松與狂傲都是裝出來的……我是會帶來不幸的人,而他只是個瘋子。”
…………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劉羽客的腦海之中浮現,緊接著,他的眼前出現一片荒野。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p> “劉羽客,你覺得這名字如何?”
那老者的聲音依舊語重心長地回響著,低沉渾厚,又包含了滄桑,因此足以讓人安心。
似乎讓時間都在一瞬間都凝固了。
“師……父?”
劉羽客叫了一聲,帶著些許的猶豫。
可對方并沒有回應劉羽客。那聲音似乎洞破了蒼穹,盤旋在人的耳間許久不散。
“萬物虛空,終歸于塵……浩然獨立,遺棄塵世,羽化成仙……”
“師父……”
……
劉羽客突然睜開雙眼,看見的卻是破舊的屋頂和從屋頂的瓦縫之間流下的夾雜著灰塵的陽光。
他一骨碌想要坐起來,卻差點又躺在地上。
“這是……”
劉羽客轉頭此處看了看:周圍的陳設以及屋頂上那個大破洞,他對此感到有些眼熟。
“土……地廟?黃樹坡土地廟?”
劉羽客站了起來,感覺到腦袋暈暈乎乎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瞬間的天旋地轉讓他根本難以辨別上下左右。勉強靠住了墻才不至于摔倒。
“有意思,區區一個半身入土的偽神居然能把我弄得如此狼狽。”
“水頭村、天泉鎮、還有所謂的‘那位山神’,不錯,你們已經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劉羽客說著,扶著墻將自己挪到了廟門口,看到外面一片祥和而靜謐突然大聲吼道:
“老子耗盡所有內力的為了誰?那倆白眼狼,良心被誰給吃了!就這樣把老子丟一邊?過河拆橋,見利忘義!”
“咳咳,果然這世道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那天真無邪的小山神都被天煞給帶壞嘍……”
劉羽客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土地廟對面的灌木叢中竄了出來,接著銀光一閃,一道劍光飛向劉羽客。
劉羽客卻笑了一聲,一改剛才奄奄一息的樣子,伸出雙指夾住劍尖隨后迅速一躲,閃到了這個黑衣人身后將他一腳踢了回去。
從灌木叢中立刻又沖出幾個黑衣人將劉羽客踹飛的黑衣人扶住。
只見劉羽客回身又靠在門邊,揣著手笑道:
“這算是趁虛而入嗎?”
“虛?恕在下有眼無珠,可真沒看出來?!?p> 劉羽客看到從樹影間走出兩個人,一個是他認識的鏡舒,還有一個則是剛剛那句話的主人——伯鷺。
雖然劉羽客在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附近有妖的氣息,才故意裝成十分虛弱的樣子。
他走到門口確認時看到了對面樹影有些詭異。
才因此那樣抱怨,讓對方露出馬腳。
當鏡舒走出來的人時候劉羽客的臉上還掛著滿滿的笑意,而看到伯鷺是那份笑意就凝固了。
這個黑衣人內力運轉詭異,殺氣內斂,發絲無風自動,步伐沉穩,似乎無時不刻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劉羽客知道,即便是平時,這樣的人物也會是相當的難纏,何況自己現在的確耗盡了內力……
“敢問閣下尊名?”
劉羽客雖然內心這么想著,可臉上的神色依然如往常一般無所畏懼似乎對來人毫不在意。
伯鷺對此也是輕輕一笑,說道:“尊名不敢當,唯伯鷺二字?!?p> “小道劉羽客,見過這位伯鷺……大妖?”
劉羽客將“大妖”二字說得十分輕挑,聽得鏡舒可不樂意了。
再加上她之前被劉羽客那樣一招擊飛,心里可憋著一把火呢。
“喂,你什么意思。這么想死嗎!”
伯鷺伸手攔住了想要沖上去的鏡舒,依然不動聲色地笑道:
“鏡舒,不可無禮。這位劉道長可是與術心打得不相上下的人,不僅如此他還在水頭村以一人之力布下一個結界?!?p> “這份實力恐怕在這人間也是少有了吧。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就連好好站著都有些勉強了。”
“是,內力耗盡。現在還暈乎著?!?p> 劉羽客知道在這樣的人面前裝模作樣根本就是無濟于事,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便直接大方地承認了。
“聽說,劉道長您與那天煞還有那山神關系不錯?!?p> “一看便知。”
劉羽客說著攤了攤手。
“旱魃離開還有方小萍的死……說不定沒死,和劉道長有關系吧?”
劉羽客沒有回答,似乎根本沒有在聽伯鷺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看著門檻上的縫隙。
“很好,很好?!辈樛蝗恍Φ馈?p> 話音剛落,霧容就一步步走向劉羽客。
劉羽客注意到了伯鷺的靠近,他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研究門檻。不過臉上的神情已經不是那么的輕松了,因為他似乎在盤算著什么。
伯鷺緩緩走到了劉羽客身邊,瞇著眼看了他許久。
劉羽客感覺到腦殼一陣發緊,汗毛直立。
他此刻已經在心中算好了接下去會發生的各種事情,也一一為它們負上了應對之法。
可是劉羽客沒有想到,伯鷺竟然突然附在他耳邊低語道:
“你與我是一樣的,對這個世間充滿厭惡?!?p> “這個世間已經負了你,它沒有一絲光!尸橫遍野,腳下盡是塵埃!你還留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