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舌頭、多少手、多少意外，就會有多少猶豫、多少延遲。”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近來兩天，程靜很少有頭腦清明的時間。清醒和理智時候，她只思考一個問題：生存還是毀滅？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她悄無聲息的離開醫院了。天空腫脹得像一頭豬，樹葉搖晃的霹靂拍啦響，空氣的味道嗆人欲泣，落葉被秋天腐蝕出了網狀的窟窿，土地如鐵般堅硬，十分硌腳……

　　她只有一把鑰匙，開的是自己的家門。

　　小屋里還有冷卻的馨香，程靜遲緩的走向洗手間，衣簍里扔著她一件綠色的抹胸禮服和內衣褲，收納箱里有許多紙袋，她拿起來一個，把那些衣服裝起來。

　　鏡子里的她沒有妝容，嘴唇緊抿，整個人只剩虛弱慘淡。

　　客廳的電話響了，她提起來袋子去接。

　　手機幾乎已經都沒有電了，還頑強的響著。

　　程靜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

　　蕭川說：“喂？”

　　程靜扯開窗簾，回應著：“是我。”

　　蕭川有些惱怒問她：“你出醫院不跟阿姨說一聲？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程靜又把窗戶開開，微冷的空氣驟然襲來，她吸了吸鼻子，站定，說：“你陪我去報警吧。”

　　蕭川呼吸遲緩了那么一刻，講手機緊攥，語氣冷硬起來：“報警？”

　　“你現在才想到報警，是不是晚了？”

　　“程靜，我已經在處理了。報了警你是自毀前途！”

　　程靜蹲下來，手機只有5％的電了，她還等他說什么，只是他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了。

　　程靜平靜的問：“蕭川？”

　　蕭川依然回復：“嗯。”

　　她執拗的繼續問：“你陪我去報警吧？”

　　程靜平靜的補充：“我想明白了。”

　　“我是很害怕。”

　　“工作會沒了。”

　　“女孩子的名節也沒了。”

　　“我想過死。”

　　“可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沒有勇氣。”

　　“昨天你哥哥來了，告訴我了一些事情。”

　　“我想好了，我要去報警。”

　　“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我現在只要報警。”

　　蕭川說了什么，程靜那里卻掛斷了。

　　手機自動關機之后，程靜在錢包里只找到一張五十的現金和幾塊硬幣，不知道能不能付夠車費。

　　她提起來紙袋，離開了自己的家。

　　現在人都是在打車軟件上打車，在路邊攔車的年輕人已經屈指可數了。

　　司機不由得多撇了幾眼這個女孩，只是她周身透露出一股喪氣，并未有愿意聊聊的意思，不免有些掃興。

　　他直問：“去哪？”

　　女孩抬眼看他，說：“去警察局。”

　　司機不由得覺得晦氣，語氣冷硬下來道：“系好安全帶。”

　　女孩依言照做，她問：“五十塊錢夠嗎？”

　　司機說：“你逗我呢？”

　　接著又惡劣的說：“你沒錢亂攔什么車？五十塊錢我能送到你一半，付不起的你自己走。”

　　程靜摟緊了紙袋，說：“那您開完五十塊錢的路吧。”

　　兩人就不再說話。

　　等紅綠燈的間隙，司機很是隨意的問：“你這姑娘又沒錢，到底要去警察局干啥？”

　　程靜看了看這司機，周身緊繃住，又目視前方，說：“去報警。”

　　司機“呵”了一聲。

　　綠燈了，他啟動，程靜突然朝他看過來，問他：“您能不能給我送到地方，差的錢我之后轉給您。”

　　司機皺眉，面色不虞，說：“不可以。”

　　程靜沒再說話了，司機哼起來了小調。

　　司機又停在了一個紅燈，顯然他覺得這一單血虧，打表已經過了三十塊了，等到五十一定讓這女的下。

　　他又沒話找話：“你這報的什么警啊？我看你這……”

　　他掃了一眼程靜的紙袋，滿臉不解。

　　程靜不想耗費精力了，說實話是緊張。

　　她并沒有答話。

　　車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司機又啟動向前。

　　打表的錢快到四十五的時候，程靜突然又轉過來，和他說：“我是報的……”

　　他給她一些好奇的目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只是程靜回避了他的目光，又不說話了。

　　司機嘟囔了一句：“神經病吧你……”

　　程靜又摟緊紙袋，頭埋的很低，過了極長的一段沉默，她輕聲說：“我報的，是強奸的警。”

　　司機猛然轉過頭，又極快的轉過去，咽了口吐沫。不由得懊惱自己一路的種種。

　　女孩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怎么說也是可憐……

　　他尷尬的開口：“你這……也沒個人陪著的。”

　　程靜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說：“您不是陪著呢。”

　　司機也笑起來，一轉彎，大聲道：“嘚嘞，我這也算當一回好人了。”

　　程靜提醒：“您停下來吧，我沒錢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過去。”

　　司機反問：“小姑娘，我這剛說我當了好人，你咋就打臉了嘞？”

　　程靜愣住，一滴眼淚落了下來，哽咽住：“真的太謝謝您了。”

　　司機急忙抽了紙塞過去，又扶住方向盤，安慰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子，可千萬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