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炎炎夏日,大齊境,京城符安。
一輛馬車駛過萬寶街,駐留在街市門口。
此地特有律規,非有官府譜牒的京民才得入,且均不得車行馬逐,所以萬寶街內并無車馬,來往行人全是清一色的步行過市。
在鐵鑄巨型市門兩側刻有“萬財唯利息壤”、“寶貴唯人材匠”兩句說不上工整順耳的對聯。
起初這里是有官方地名的,叫做銀粟街,但每天人來人往,這兩句話每天都要被看過萬遍,漸漸地市內人都習以為常的稱其為萬寶街了。
萬寶街是有規定的,車馬不得入內,往常馬車駐門就已經是很招眼了,大多等人下了車立刻就走,真不敢過多停留。
今日,門前著這輛馬車非但不走,居然和凈街役差交涉過后還抽刀砍人,三位凈街被砍倒兩位,剩下的一個立馬進市招呼大伙,大呼有人沖街。
那輛蠻橫車駕霸道的繼續進駛,絲毫不顧街內狹窄,這下街旁圍觀的路人都不敢湊熱鬧了,都紛紛避讓,害怕被車馬碾死。
只見車夫甩鞭,馬兒奔馳的就越快,不一會就撞過三兩行人,來到了盛名遠傳的聚寶樓下。
聚寶樓,萬寶街頭號大商,其在大齊各郡都有分商,是大齊眾多商會的領頭羊,背后有皇商及各地商會支持,近些年有些“獨霸天下”的意思了。
這座氣派商樓之下,蠻橫馬車內,絲毫不忌諱路邊憤怒的來往行人,徑直下來了一位年青男子,男子頭戴高官,身著大紅蛟袍,腳踩踏云金絲靴,面俊若玉,皮膚雪白細膩,讓人看了就覺的俊俏。
顯然男人雍華貴奢的氣派震懾了路人,連喝罵詛咒聲都平息了下去,都不由后退避開。
“是寧安王府的世子!”
“還以為誰人這么霸道.....嘖,還真是龐王長子?!?p> “可憐那差役了,敢攔這位的駕,惹惱了他小命不葆呢。”
莽袍男子沒有多看他人兩眼,大步流星的邁進聚寶樓內,樓外門衛不敢阻攔,上前彎腰賠笑,可是雍貴男子也只是一撇而過,沒有理會。
他直接走上二樓望臺,抓住一個正端茶倒水的侍女,命令道:“叫你們聚寶樓能掌主事的過來,本世子有件東西要你們樓里高人掌眼,快去!”
侍女連忙稱是,走進內房,很快喊出了一位白須老者。
老者名叫胡嚴,在這給人打眼三十余年,資歷極老,樓內有貴物都會請他來看,在這里也算一呼百應了。
胡嚴綹了綹白須,慢慢地攏袖稽首,翁聲道:“見過世子殿下,殿下千歲!”
年輕世子揮了揮手,吩咐身旁剛才御馬的車夫拿出一只鐵烙盒子,擺放在桌案上,眼中審視道:“這件東西你能看準嗎?”
胡嚴挺直腰板,走近打開,在仔細看了數息后有看向蟒袍世子,看到對方的點頭后才拿出捧在手心上,細細觀看。
不到一會,老者放回鐵盒之中,微微彎腰笑道:
“若老夫沒有看錯,此物正是寒冰湖水里百年一結的水精珠。”
胡嚴又指了指佛珠大小,晶瑩剔透的雪白珠子,又道:“看其成色,霜露凝結,一股涼意微襲,是此類的上品,十分難得。如此稀有少見之物,最適合在夏季避暑驅熱,小人恭喜殿下得此珍寶?!?p> 蟒袍世子這才有些笑意,不得多說了兩句,最后合上鐵盒,對胡嚴笑道:“此物我是要上供東宮的,自然是越珍惜越好。嗯,你再挑一個錦繡玉盒給我,上面要縫有珠寶,兩物搭配,一齊上供?!?p> 胡嚴點頭稱是,恭敬地把寧王世子送出門外,目送其駛出街外,隨后面色陰沉,內心譏諷道:
“太子前月剛被青靈仙宗選為傳真弟子,你就急著送禮了。呵呵,消息倒挺靈通啊,怎么以前從未對東宮如此熱心了?!?p> 自齊皇繼位登臨大寶一來,太子東宮勢力一直被打壓逼迫,沒有幾個敢與東宮有牽連,如今太子得遇仙緣,一個個都來孝敬了。
當今齊皇得位不正,原本是先帝的兄弟,先帝突然駕崩,太子又年幼難以主事,六部尚書想著與其讓外戚得權,不如另立皇帝,所以東宮一直以來處于一種尷尬局勢。
可現在太子得遇仙緣,自然是離開京城,不再依身塵俗,京內官員富豪一個個都開始交結攀勢了……
胡嚴瞇了瞇眼,一揮衣袖,走入樓內。
……
青云坊,彩杏巷。
一位衣著樸素的少年趴在床沿,頭枕雙手,兩鬢烏發壓著臉,兩肩微顫,纖細手臂有些濕粘。
床上躺著一個青衣青年,青年衣襟敞開,胸口裹著層層繃帶,鮮血滲透,額上細汗晶瑩,微微呻吟。
“好了,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p> 一只手放在少年頭上,床上男子艱難地開口道,聲音低沉虛弱,如蚊不可聞。
少年雙拳緊握,血管悠悠浮現,指甲都戳進皮肉里了。
只見少年緩緩抬頭,一雙丹鳳眼睛通紅,且布滿了血絲,清秀洗白的臉龐還存有淡淡的淚痕。一張薄唇緊閉,嘴角深陷。
“好,不準哭了,下面我說的話你仔細聽著?!?p> 青年面色慘白,但依舊不顧傷勢緩緩坐起,少年趕緊墊住枕頭在其下腰。
他緩緩撫摸身前弟弟的頭,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一張笑比哭難看的臉印在面上。
“薛懷,我快撐不住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牢牢的記在心里……咳咳!”
“今天的事情很突然,我也沒有預料到,但還好,我…我…還有點時間跟你交代后事。
從今以后……這個家就剩你一個人了,你要堅強,獨自生活……咳咳……福祿街的面館店老板……和我關系很好,你以后可以去他那里找份工事做。
另外家里還有些余錢,足夠你半月生活……咳咳咳!”
青年吐出一大口鮮血在地,雙眼已經實現已經模糊不清了。
腦中嗡鳴聲作響,脖頸處好似被人勒住似的,思維越快越遲鈍,好在弟弟的呼喊聲將他叫醒,沒關弟弟的話語,艱難咽下一口氣,繼續道:
“還有……你一定要做個正直的人,不要誤入歧途做那些偷雞摸狗的腌臜事……自己找份事做……咳咳……也不要交結一些狐朋狗友……”
青年已經再也沒力氣了,雙目瞳孔漸漸發散失光,但強行咽下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開口,盡管聲音已經非常的低微,但薛懷聽清了。
“我死了,你不要報仇?!?p> 隨后,青年徹底倒下,沒了呼吸。
“大哥!大哥!”
薛懷雙臂緊緊抱住哥哥,不管怎么說,怎么做都無法將他喚醒了,他知道,自己唯一的親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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