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狼穴背后的人會是誰?”柳村阿東來突然問到。
“背后的人?”這些年來,無論是疾狼還是毒狼,甚至可能是惡狼等,都在試圖揭開狼首黑袍面具下的面容。
疾狼曾經(jīng)跟我提起過,他查到了狼穴隱藏在暗中的情報網(wǎng)的蛛絲馬跡,但在把上原柳心齋放在靜安寺門外后,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對于他搜集到的情報我一概不知。
不過據(jù)阿東來所說,這個狽很有可能就是狼穴背后的情報組織。
“狽無處不在,甚至說我的身邊都可能會有一雙時刻注視著我一舉一動的眼睛,而我也只是尋到一點蛛絲馬跡,這點蛛絲馬跡不能證明他們究竟是屬于誰,但能證明他們確實存在。”
我心中驚駭,以柳村的手段,他的情報網(wǎng)可以說無孔不入,但就連柳村他也摸不清狼穴和狽,那狼穴背后的這個人手段可以說是有通天之能了。
柳村阿東來見我陷入沉思,便又說:“但說無妨?!?p>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柳村阿東來,又迅速地避開眼神。
柳村道:“果然是這樣啊。在世人眼中,我是個喜歡殺戮,喜歡掌控,喜歡玩弄權術,心性多疑的大惡人,你雖然是殺手,卻也是世人,你的懷疑我能理解。但我心中的苦痛你們誰又會明白呢?”
老人將一塊塊糕點擺放在供盤上,我在旁邊默默聽著老人講述自己的苦,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愿回憶的苦,不愿袒露的心聲。
“我的第一任妻子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們十歲相識,二十六歲才成親,后來我們生下櫻望,再后來她死在了屠刀下,那年櫻望不過才兩歲。我二十三歲入朝為官,看不慣當時官員無能軟弱行徑久已,立志入朝正風氣。因此,在朝八年時間我殺了太多人,因此也就得罪了太多人。在原配死后,我深知德裕政府已經(jīng)走不了太遠了,恰巧當時橋本一輝、九孔、木希多綱等人在秘密謀劃變革,于是我就抱著才兩歲的櫻望投入了新權運動之中。”
聽了阿東來的講述,我沒想到櫻望身世竟然會是這樣,因為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你不要多想,這件事櫻望不知道,因為她當時還小,后來我又找了一個女人結了婚,這個女人跟原配長得有八分相像,其實也是為了櫻望,不想讓她沒有母親?!?p> 柳村像是讀懂了我的心思,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他都能猜透,這種感覺讓我有一絲絲熟悉,我想到起來了狼首,但這種感覺卻又有不同,說不上來哪里不同。
“后來新權運動失敗了,九孔死了,橋本一輝帶著我與木希多綱等人起義了,新權運動變成了新政革命,我們先是占領兩縣之地,后來四縣,再后來是七個縣。我們起義很成功,我原本以為在橋本一輝的帶領下,這個世道會變得很好。但后來孤門湖畔的襲殺發(fā)生了,你應該聽說過這場襲殺吧?!绷蹇聪蛭?。
我點頭說道:“四年前,橋本一輝車隊一行十六人,于夜間行至孤門湖畔遇襲,一行十六人無一生還,橋本一輝身中四十二刀,被人故意虐殺,當時就有人懷疑是吾本橋一郎做的此事。”
柳村繼續(xù)說道:“后來被證實確實是吾本橋做的,孤門湖事件發(fā)生后,黨內(nèi)左右兩派素來已久的矛盾一夜之間全都爆發(fā)出來,有人故意將矛頭指向我,并且加以打壓,因為我得罪太多的人。為了大業(yè),我先是一忍再忍,到后來他們得寸進尺,竟然想要停止爭斗,想和德裕政府談和。那些人嘴里說著戰(zhàn)爭民不聊生,先穩(wěn)定發(fā)展,但是他們沒有想過,當?shù)略U蒺B(yǎng)過來后就會帶來更大的戰(zhàn)爭,那時將會餓殍遍野?!?p> 我道:“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餓殍遍野了?!?p> 柳村道:“是啊,你既然知道現(xiàn)在東西兩政府已經(jīng)是餓殍遍野了,那還怕什么?何不一鼓作氣,哪怕多做一些犧牲,去換來未來百年的再無戰(zhàn)爭?!?p>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他說的對還是錯。
“若沒有我的屠戮,只怕如今還在七縣之地被動挨打。你不理解我,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就連我的女兒也不理解我,但我不需要他們的理解,我只要能做好一切就行了。我百年之后,史書上的評價是明君還是昏君,都無所謂了?!?p> 我繼續(xù)沉默。
“我如立足于獨木之上,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下天塹,所以我把自己的家人保護的很好。我的女兒很像她的生母,喜歡游玩,喜歡櫻花,一切都隨著她的心愿。但其實我把她看得很緊,我不想讓她受一點傷害,我不會讓底細不明的人接近她,哪怕知道底細的人想要接近櫻望,我也會考驗一番,要是有一點點問題,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他?!?p> 柳村阿東來站起身看著我,“但我沒有殺你,因為你是我女兒喜歡的人,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跟我吵架。我本來以為你能保護好她,可是你讓我很失望?!?p> 我低下頭,攥緊拳頭,我無顏面對眼前這個老人。
柳村抓起我的衣領,問到:“你曾懷疑過我是狼首是嗎?”
“是”面對老人,我無法不說實話。
柳村又問:“我女兒的死才讓你打消了念頭,是嗎?”
“是,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你覺得狼穴背后的人會是誰?”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救幫助木希謹野,這一切可能就不會發(fā)生。”
聽了這句話,我的腦海中如遭雷擊,心臟仿佛被一雙手緊緊握住,痛的不能呼吸。
我顫抖著問:“您說,狼穴背后會是……”
這句話是在問柳村,更是在問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柳村神情落寞,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個佝僂著的背影。
“對了,我等你帶著人頭回來,回來后我會手刃了你。”已經(jīng)消失的身影說話中氣十足,蒼老而威嚴。
“我死后,您能將我安葬在她身邊嗎。”
遠處再也沒了聲音。
十日后,我化身成為忍者,在黑暗中行動。
這些天,我一直在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過往種種,想要把他們串聯(lián)成一條線,一條能證明我是誰的線,一條能證明狼穴是什么的線。
從我殺過的人還有他們的身份、赤狼的死、小狼的離開、幫助毒狼解救木希謹野、疾狼的志向、木希謹野的所作所為、高山的故事………,等等等等。
一切仿佛都找到了答案,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方向。
“川吉…”
南方四島,領海最南面的四個面積不大的島嶼。
因為離陸地遙遠,四座島嶼上只有幾百原住民,政府不愿意去管理,但是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這里來人了,來了很多人,也有了船。
冬去春來,尚未花開。我正大光明的乘船來到了這里。
去年年末,高山再次看到我時很高興,它知道全世界都在追殺我,所以我以忍者裝扮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新織先生,高山能再次見到你很高興?!?p> 我溫和的笑著說道:“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p> 高山問到:“先生找到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嗎?”
我道:“我殺了狼穴幾個人,現(xiàn)在被狼穴的殺手追殺太久,無處可藏,我就想到了你。我秘密的找了你一個多月都沒找到,正準備放棄了,沒想到能在名古縣再次見到你。”
高山道:“我知道先生現(xiàn)在的處境,也時常擔心先生安危,離開這些日子也在暗中打聽您的消息。”
“我現(xiàn)在這不來了嘛?!?p> 高山問道:“先生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笑到:“打算投靠你啊,這不就找到你想要問一下,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能讓我躲上一段時間?!?p> 高山皺眉沉思一陣,回答道:“像我們這般刀刃上行走,說不定哪天就失去了生命,安全的地方對我們?nèi)陶邅碚f并不存在。不過有個地方倒是相對安全,只是我需要往上面匯報一下。”
我輕嘆一聲,故作惋惜的說道:“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就算了,他們想要抓到我也是要費上不少力氣的。”
高山連忙搖頭說道:“不是的,這是我們都要走的流程,即使我們要去那個地方也需要向上面申請。不過川吉先生素來崇拜英雄,況且您和上原先生曾經(jīng)舍命救過木希先生,您的要求川吉先生一定會答應的。”
我鞠躬表示感謝,道:“那就勞煩高山兄弟了,也麻煩川吉先生了?!?p> 我騙了高山,為了我的目的而利用他,奇怪的是他對我沒有一絲防備。
也許是因為高山還很年輕,也許是因為木希謹野告訴過他,還也許是因為他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機,在等我入甕。
十五日后,書信傳來,川吉欣然答應。
又過了一個月,我們踏著山雪到了一處無人的海灣,海邊有一棟房子和三艘船,房子不大也不小,船也不大也不小。
木船終究不是汽船,到南方四島竟然航行了足足十天。
三艘戰(zhàn)艦??吭谶h處港口,在此便能遙遙望見。
我好奇的問高山,“戰(zhàn)艦為何??吭诖瞬蝗ビ??!?p> 高山回答道:“目前國內(nèi)有六艘戰(zhàn)艦,一艘在東政府,兩艘在大瀛國政府,三艘在這里。如今國內(nèi)戰(zhàn)事未平,柳村阿東來又囚禁了木希先生等人獨掌大權,現(xiàn)在正在到處找川吉先生,我派已經(jīng)足夠被動了,若是再被柳村發(fā)現(xiàn)行蹤,后果不堪設想?!?p> 木船靠岸,沒想到來迎接我的竟然會是川吉南。
川吉南朝我揮手,朗聲笑道:“新織先生,我們許久未見,兄弟時常在心底掛念著你呢。”
我快步上前與川吉南握手,“是啊,自從上次一別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高山都與我講述了,令尊川吉大人身體可好?!?p> 川吉南嘆氣一聲說道:“局勢有變,家父過度操勞,身體早就不如從前了,不過倒也沒有大礙,只是消瘦了許多?!?p> “峰回路轉(zhuǎn),愿之遂心,還請川吉大人保重身體,車到山前必有路。”
“多謝新織先生。哦,對了,新織先生就一個人來的嗎?”
“是啊。”
“上原先生沒有跟來嗎?九馬群島途中所事,上原先生受傷頗重,不知現(xiàn)在如何了?”
我把與上原柳心齋途中來龍去脈講與川吉南聽,川吉南眉頭緊皺,眼目微紅,開口說道:“我視上原先生為同道,家父視上原先生為座上賓,上原先生有鴻鵠之志,可是……,哎!”
我安慰道:“要相信靜安寺的和尚們有好生之德,柳心齋會平安無事的?!?p> 川吉南道:“新織先生說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原先生有大義,一定會化險為夷的。新織先生,家父一直想見你,還請先生隨我來?!?p> “請。”
“請?!?p> 小漁村位置偏隅,三面環(huán)山,唯有一個開口朝西南,能遮擋冬季的北風,能接納夏季的南風,是個很好的地方。
走進村里,忙碌穿越在路邊、地頭的都是當?shù)氐臐O民。
川吉南引領著我穿過村子,來到了半山腰的一處曬場,曬場里的人不多,倒是個個黝黑。
一個鬢角發(fā)白、體態(tài)精瘦的中年男人轉(zhuǎn)頭看向我二人,川吉南走到男人面前說道:“父親,新織先生來了?!?p> “父親?”我在心里默默重復了一遍,我曾見過川吉的照片,照片中的川吉是個體態(tài)如球的胖子,可如今再看,竟然是個干瘦的中年人。
我拋開腦海中所有雜亂思緒,忍住了立刻動手的沖動,強定心神,微笑著上前與其握手,“見過川吉先生。”
川吉看到我后笑的合不攏嘴,與他目光接觸,他看著我的眼神仿佛充滿了光。
“我心中記掛新織先生已久,今日終于如愿得見。先生快隨我來,一路勞頓,我讓下人準備一桌好酒好菜,為先生接風洗塵?!?p> 我說道:“川吉先生不必勞煩,家常便飯即可?!?p> 上山又下山,與川吉同行一路,我無時無刻不在觀察他,我發(fā)現(xiàn)他的骨相與照片中的一模一樣,是本人沒錯了,只是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讓他在短短幾年有這般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