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秦斐的臉,用衣袖幫她擦去了臉頰的血污。我想過這一次可能趙勒會死,楊斌會死,甚至可能我會死,但我沒想到死的居然是秦斐,死的是這個聰明的像狐貍的小姑娘。
趙勒一瘸一拐的走到我的面前,對著秦斐的軀體又開了三槍,邊開槍邊罵:“臭婊子,還想殺我……咳咳咳。”
我看著秦斐的尸身被破壞的面目全非,心生業火,抬頭怒視趙勒,卻不料他抬手便把手槍頂在我的額頭上。
“楊斌……過來給我止血,不然我崩了這小癟三。”趙勒上氣不接下氣,對楊斌道。
老施被趙勒的舉動嚇道:“我靠,你…你有話好好說,別開槍。”
“別開槍……”楊斌捂著傷口,艱難的扶著墻站起身。
趙勒臉色煞白,盡管捂著自己的傷口,但卻還是有血源源不斷的從他的衣服滴到地上,用氣聲嘶吼:“快點,老子數到十,要是你沒過來我就馬上弄死這小子。”
說罷他又把槍往我額頭上頂了一下。我竭力控制住自己因恐懼產生的顫抖,怒目盯著趙勒,他肯定救不活了,胸口被刀捅了至少五六個洞,還能站在這就已經是個醫學奇跡。
“一!”
“二!”
“算了,不數了,我先弄死這小子墊背再說。”趙勒說罷準備扣動扳機,我閉上眼睛,準備著槍聲響起。
這期間,我聽到了老施的驚呼,急促的腳步,卻遲遲沒有聽到撞針和火藥炸響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只見一道銀光劃過,趙勒的槍連同握著槍的手一起落在我面前的地上,趙勒向后仰面倒在地上,用輕微的聲音哀嚎著。
我急忙回頭,發現揮刀之人正是陳荼,我情緒一下噴涌上來,很多句話到嘴邊卻因為顫抖而說不出口。
陳荼對我點了點頭,我回過頭來,看著不遠處還沒斷氣的趙勒,隨即低頭掰開他的斷手,握住他的槍,對準他,舉了許久,手卻一直在抖,遲遲不能扣下扳機,老施走到我旁邊,把我舉槍的手按了下去,拍拍我的肩膀,道:“他就快死了,別臟了自己的手。”
說罷老施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秦斐身上,他對著秦斐道:“算了,咱一筆勾銷,哥也不怪你了,路上慢點走。”
我把秦斐抱了起來,走到柱子旁放下,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我對老施道:“如果秦斐沒有站我前面,死的人應該是我。”
“不會,趙勒就是瞄準秦斐開的槍,我看的很清楚。”
我沒有回答老施,自顧發愣,腦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眼下該做什么。
“快沒時間了,他們的血會順著祭臺雕刻的溝壑被向下引流,下面有幾十只貞人粽子,碰到血都會馬上起尸,我們最多也只剩下一個小時了。”陳荼打斷我們的談話,道。
“起尸?”老施問道:“平時一百個斗里也不見得有一具粽子能起尸,你怎么肯定這里的粽子全部都能?”
陳荼靠在柱子上坐下來,道:“這里的風水有問題。”
“沒錯。”一直沒有出聲的楊斌看著祭臺外圍青銅柱上的文字,開口道:“武王伐紂勝利后第二年,鑄造皇陵時在這里發現了這座祭臺的遺跡,得知…貞人集團的目的后,丞相太公望在此周圍建造大廟,在巖洞外圍開鑿地宮,用奇術改寫此處的風水,封住了…貞人的祭祀。按如今的話說,就是他阻斷了貞人與‘神明’的溝通。同時,因為風水的改變,這里變成了一塊煞地。”
“我靠,這個太公望干的夠絕啊,人家幾十號人用命給神仙發短信,他直接把人家網線拔了。”老施咋舌,道:“太公望……聽著怎么有點耳熟。”
我回答老施,道:“他就是呂尚,或者另一個叫法你更熟悉,姜子牙。”
老施一下就拍手道:“他呀,那我知道了,直鉤釣魚佬。”
楊斌摸著柱子上垂下的青銅鎖鏈,道:“本來這些鎖鏈應該是一同栓在一件關鍵的東西上面,將那個東西懸掛在半空的,現在這個東西……已經沒有了,可能……”
“你是說可能是我師父把這個東西帶走了?”我問道,這時我的大腦里忽然出現了一連串的碎片化線索,師父筆記本上所寫的“事故”,秦斐隱瞞我的秘密,她剛才一直在找的東西,或許這件失蹤的東西正好是把這些碎片全部串聯起來的關鍵!
“如果是師父,他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自言自語道,隨即走到那個位置,俯身又開始找起來,我對老施和陳荼道:“秦斐一直在這里找東西,肯定很重要,你們幫我一起找找。”
老施嘆了口氣,俯身一起幫我找起來。
“你們這樣瞎找能找到什么?”楊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他看著這里思索了一會兒,道:“這是《六韜》。”
《六韜》是太公望寫的一本兵書,我的印象里師父經常把這本書捧在手邊,“突破點”這三個字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心中大喜,問楊斌道:“能不能幫我找到《武韜.發啟》里的一句話,‘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這是我師父最喜歡的一句,他曾經經常向我提及,如果已師父的做法,料到我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到這里,他都一定會為我留下線索。
“找到了,這邊…刻著小字!”楊斌招呼我道。
我和老施紛紛湊上去看,發現寫著“61”的阿拉伯數字,和一個箭頭,這些刻字的風格十分接近本身的紋樣,如果不了解師父,漫無目的去找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我順著箭頭的方向看去,發現箭頭指著的正是一根青銅柱,而柱子對上去的正上方五米處,剛好有一個巖洞,我指著巖洞,對他們說道:“那一定是能出去的路!”
“你師父告訴你的?可是這么高,知道路也上不去啊。”老施看著那個巖洞道。
我指著洞周圍蜿蜒在一起時藤蔓,道:“把其中一頭弄斷,它應該會垂下來。”
說罷我舉起趙勒的槍,瞄準藤蔓的一頭一個點射,剛好打斷了那條藤蔓,它垂下來大概有四米多長,剛好可以爬上去。
我又開始看師父留下的數字,老施拉著我胳膊,問道:“還等什么,趕緊走啊,陳荼不是說沒時間了嘛?”
“最后再等一會兒,讓我搞懂這是什么意思!”我這時已經有些神經質了,嘴里念叨著那個數字,問坐著休息的陳荼道:“六一,六一是什么意思?”
老施焦急的搶答:“六一是兒童節,你師父讓你快點出去給他過兒童節!我們趕緊走!”
我對他搖頭,忽然想到底下存放貞人尸體的龕洞,我問道:“底下有多少具粽子?”
“哎呀,肯定不止六十一個,我們打一個都費勁,媽的都詐尸我們就完蛋在這里了!”老施罵道。
我心說或許就在第六十一個壁龕里面,拔腿便往下面的平臺上跑,陳荼站起來攔住我:“真的沒時間了。”
“你知道我要是不找到師父的線索,這輩子都不會心安,你們走吧,別等我了。”我說罷推開陳荼的手。
后面老施追了上來,我本以為他也要來游說我,結果他回頭吩咐陳荼道:“陳荼,楊斌受傷比較重,他上去的時候你幫他一下。”
我邊跑邊問:“你不走?”
“總不能讓你找死去,兩個人一起找更快些。”老施已經追到我的身后,罵道:“我真倒了十八輩子血霉,碰上你這么個祖宗。”
很快我們跑到了平臺上,老施接著道:“咱一人一邊,找第六十一個龕洞,速度要快!”
我一路小跑數到第六十一個洞,探了半個身子進去,我發現粽子露出的皮膚上面已經長出了一層黑毛,說明很快要起尸了,我忍著反胃把右手掏進粽子的衣袖下面,果然摸到一只方形的盒子,抽出來一看,是一只現代的鋁飯盒,絕對是師父留下的。
“老施!我找到了!”我正要把右手抽出,手腕卻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我一看,發現抓我的正是這只粽子,此時他已經在龕洞里坐了起來,拿空洞的眼眶看著我,我心一橫,左手舉槍,對著粽子的手腕直接打光一個彈夾,將粽子的手生生打斷為止。
能抽出手后,我趕忙把鋁盒揣進兜里,就往臺階方向跑,只見每個壁龕里都快要爬出粽子來。
“我靠,全詐尸了,快跑!”我對老施喊道。
“我靠,我知道啊!”老施的聲音從我前方不遠處傳來,只見他跑的飛快,身后跟著剛從龕洞里爬出來搖搖晃晃的粽子。
我們兩個同時爬上臺階,連滾帶爬的向上跑,跑到祭臺上面發現楊斌和陳荼已經不在這里了。
“快!粽子全都跟上來了!”楊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跑到秦斐的遺體旁邊,想要把她一起帶上去。老施看見我站在秦斐遺體旁猶豫,罵道:“你有病啊,粽子就在后面,他媽的沒時間了!”
“可……”我實在不忍心把秦斐留在這昏暗無光的地下,粽子已經爬到了祭臺上面,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老施一腳把一只粽子踢了下去,然后對我大喊:“快!”
“對不起……”我對著秦斐輕聲說道,然后跑到巖洞下面爬上藤蔓,卻見到老施已經被粽子團團圍住,我正想著再跳下去幫老施,就被上面一只手抓住,只見陳荼拔刀跳了下去,過去幾刀就把圍困住老施的粽子紛紛砍成兩截。
我看的有些懵,楊斌道:“快上來啊,你想堵著他們嗎?”
我一想也是,便咬牙往上爬,爬到巖洞里后,楊斌找我拿走那把手槍,拿出一個彈匣把手槍上膛,然后遞到我手里:“趙勒身上剛好還有最后一個彈匣,我有傷瞄不準。”
下面老施已經成功脫困,正在順著藤蔓往上爬,陳荼還在下面與密密麻麻的粽子廝殺,粽子斷肢的粘液濺的祭臺上到處都是,我幾個點射,把陳荼身后的幾只粽子爆頭,這時老施也已經爬到上面,對陳荼喊道:“快!”
粽子還在源源不斷的爬上祭臺,陳荼面對這么多粽子顯然力不從心,他把離他最近的兩只攔腰砍斷,就轉身幾步跑到下面一把抓住藤蔓,老施和我抓住藤蔓把陳荼往上拉。
直到陳荼抓住巖洞的石壁,他上來后,為防止粽子爬上來,一刀斬斷藤蔓。
雖然驚魂未定,但卻不能在此停留,這個巖洞傾斜向上,非常窄小,往上爬的時候,好幾處地方老施幾乎擠不進去。偶爾會有風從上面吹下來,說明上面是通向地面的,楊斌推測這個洞可能是這個地下巖洞的通風口,又或許是當時建造地宮的奴隸留下的鼠道。
一路無話,爬了大概二十個小時,直到一道光照在我們面前……
已經是早上了,我們發現這條裂隙的出口在一座山的山腳下,而這座山就在我們最開始,第一次下地宮時看到的兩座山中的其中一座,我們又走了五六個小時,才回到當時住宿的民居時,沒有停留太久,吃完午飯后,我們就打包行李準備回家。
飯后,老施說有東西要給我,我們走到了房子外面,他把一把刀交到我的手里,這把刀我認識,是秦斐的,原來老施當時被粽子圍住是為了去撿這把刀,我拿著刀感動的有些熱淚盈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世事難料,撿回來給你做個紀念。”老施拍拍我的肩膀,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我們下午就送楊斌去了陜西交大第一附屬醫院,醫生問我們怎么受傷時,老施扯皮說是去深山里探險不小心被獵戶當野豬射了。楊斌要做手術取出斷矢,之后還要住院,于是在醫院處理好我們的傷口后,老施決定先把我們送回杭州,我的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了,一坐上車就睡死過去。
直到回到杭州,老施和我們告別,他要去上海給楊斌準備轉醫院的手續,留下來吃了個夜宵就急忙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拉開古玩店的卷簾門,又坐到紅木柜臺前的位置上,本來店里有秦斐算賬,現在秦斐不在了,只能我親力親為,本來在想要不要再貼一個招人的告示,再一想還是算了,我拿起秦斐的刀,看著發了會兒呆,隨后把刀放進抽屜里。
我取出并打開那只鋁盒,從里面拿出一張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