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也陷入震驚之中。
此物對于他這種草根風水之人，好似傳說。僅僅在書中見過，也只有支言片語的描述。他從未如此近距離感受，一時之間沉迷其中。
一旁的眾人也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交流的話語，靜靜的看著風老的一舉一動。看他們虔誠的眼神，好似朝圣！
一直沒有動靜的斷刀，此時出聲。聲音略帶隱隱的擔憂。
“主人，此物不簡單啊，你有把握嗎？”
“怎么說？”
“主人你知道此物嗎？”
黃曦知道，但他可沒時間和斷刀打啞謎，道：“簡潔明了一些。”
斷刀砸吧砸吧嘴，說道：“血紋風水袍，共九檔，分別為一到九紋。此袍六紋。道興之時，也頗為罕見。這風家手筆不小！”
話說一半又沒動靜了，斷刀這毛病永遠不知道更改。
正當黃曦準備出言催促之時，一旁的嚴老，出言感慨：“六紋風水袍，至少要十八位風水高手獻祭，方可成功。沒想到老朽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此奇物。風家底蘊層出不窮，老朽佩服。”
“嚴老，過譽了。”
話雖如此，風老的得意之色，沒有絲毫掩蓋。
嚴老本想著再寒暄幾句，忽然發現黃曦看向自己，他只能露出個遺憾的表情。
意思非常明顯，他作為仲裁之人，愛莫能助。
“這老頭有點見識，只不過片面了。這血紋最少二十四人以上獻祭，才能達到如此數量。”
黃曦此時的心中微微有些感興趣，對于他來說，對于血紋風水袍的了解，也就僅限那五個字而已。
“哼，繼續賣關子啊。”
斷刀被警告了，老實了，簡單明了的概述了一下。
“能力弱，三五人合成一紋。能力強，一人獨成六紋。六紋為坎，七八九紋，成與不成看天，看地，看人。”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即可。
黃曦明白了，這血紋風水袍參與的人越多，越容易出現沖突。每人的風水理解不同，哪怕是出同門。
對于風家來說，也是無奈之舉，能力弱是不爭的事實，想要制作此物，只能用人民去堆。
若非這些人血脈相連，這血紋道袍就是個定時炸彈。
斷刀再次開口：“這六紋風水袍。參與之人過多，徒有其表。據我估計，別說正常的六紋風水袍了。單人四紋的風水袍，都可以輕易壓制他。”
黃曦有些意外，問道：“為何你如此了解？”
斷刀說道“主人，我也是有過去的。”
以往斷刀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很多東西都是淺嘗即止。今日算是不錯。
黃曦沒有計較，只是白了它一眼。
即便如此，血紋風水袍給予風老的加持，也是相當顯著的。他本就是啟元境的實力，和自己相當。現在嘛，壓的黃曦外散的法力有些抬不起頭。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自己的敵人突然變強，這第一局風水行令只怕是要增加很多變局了。
風老穿戴整齊之后緩慢的來到的風水魚之前，先是劃了數十個花哨的手勢，而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好似在舉行什么禮儀一樣。乍一看，不懂行的人確實會被唬住。
禮畢，風老突然雙瞳反光，身上的血紋也在漸漸復蘇，亮光通天徹地，一瞬間將這一方的夜空都點亮了。
與此同時，那雙蒼老的手展示出了和年齡不符的靈敏，一個個法決上下翻飛。自身的氣勢和法力凝聚也是一步一步的節節升高。
周圍剛剛還平靜的湖面竟無風起浪，帶起點點波瀾。
就在即將達到頂點的一瞬間，風老抿嘴一咬后，猛然噴出一口舌尖血。
這團血霧不是正常的血紅色，其中竟然帶著點點淺藍色的星光。不等眾人多看，下一秒就非常詭異的穿過黃布，直透風水魚。
若隱若無之間，黃曦看似在風老的背后看到了一眾身影。就服飾判斷，應該是風家老祖。
如此一來，他等于和所有死在這風水袍上的風家先賢，斗法。
按一紋四人來算，加上風老，可是一比二十五啊！
算作弊嗎？
當然不算，子孫使用先祖余蔭誰能說什么。
隨著風老口中的咒語越來越繁雜，血霧被完全吸收，風水魚好似受到了召喚，不停的在八卦盤中翻騰，上面的黃布好似都要蓋不住了。
隨著一絲金光從黃布之下流出，第一輪道韻，劃撥夜空。金色的圓環點點向外擴散，照亮了遠方的叢林。林中棲息的鳥兒，也被驚擾，紛紛起飛，盤旋上空。
眾人未來得及細品，一輪又一輪的金色道韻蕩漾開來。
兩圈，三圈，八圈...一點點的增加，數量超過二十的時候，現場的驚嘆之聲不絕于耳。
上次有記錄的比風斗水，勝者化開的道韻，有二十八道。不知這風老能否一舉打破紀錄。
就在所有人數道韻的時候，嚴老，黃曦還有少數幾個的風水大家依舊死死的盯著黃布之下的風水魚。
此景正是應了那句老話，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風水行令四大表現：游，翻，躍，升。也分別對應這風水魚的四種狀態。
尋常情況下，風水魚是靜止不動的，即便偶爾動上一動，也是相當慵懶的。
除非，在受到外力的加持下，才會出現比較快速的環游，水面上下的翻涌，甚至像現在這樣，不斷的跳躍。
風水魚的動作掀起了波瀾，再加上和風老風水造詣的呼應，才形成了這一輪輪絢爛多彩的道韻。
至于二十八輪道韻，幾乎是‘躍’的極限了。能比這強的只有同樣是‘躍’之內的二十九，三十。或者成就‘升’....
‘升’？
比風斗水至今舉行了不下一千場了。出現‘升’的情況，屈指可數。
隨著報數的聲音越來越大，包括黃曦在內，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向了舞臺中央，道袍飄曳，長發亂舞的風老。
今日注定是值得記錄的一天。道韻逐步增加，挑動著所有人的心扉，就連黃曦也是突突突的。
這可事關龍影啊，萬一陰溝里翻船.......
越來越響的嘶吼聲，很快打斷了他的思緒。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三十過后便是一整歡呼之聲，現場還是有不少懂行的，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三十！三十啊！超了兩層啊！”
“躍的極致！”
“多少年都沒見過了！這情況不是書中才有的嗎！”
“這風老也太強了吧。”
“如此掌控之力，世所罕見。”
“如果借助此風水魚布下大陣，現場所有人聯手，估計都破不了。”
現場一片道賀之聲，
可....
風老卻沒有想象中的從容。按照他的能力，就算是借助風水袍，頂多二十七圈也就到頭了。
不可能破紀錄的。
要知道，這些道韻每多一層，對于施法之人的壓力，都是成倍的增加。
他終究還是老了。若是年輕時的狀態，或許他還能為此驕傲的理所應當。
現在的他，幾乎是油盡燈枯了。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推手，并非自己，而是八卦盤中的風水魚。
剛剛施法的時候還好，可道韻來到二十五層后，風老便感覺自己有些失控。
那時他如果停下，也就沒這么多事情了，可他不甘心輸掉風水魚，又垂涎黃曦的龍影，選擇鋌而走險。
慢慢的，情勢脫離了他的掌控。這風水魚不停的吸收著他的法力。
雖說場面上是風光無限，實際上，風老別說擺脫了，就是呼救，都沒辦法做到。
法力空虛之后，便是血氣。
漸漸的，風老的表像慢慢的干涸下去，遠遠一看好似被吸干的骷髏。即將有性命之憂。
現場的人則被這蕩漾的金紋迷住的雙眼，并未發現異常。還在起哄的說著：“三十一，三十一，三十一....”
反倒是一旁的黃曦發現了風老的異常。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而是....
此尾雷屬性的風水魚被風家掌控了有幾百年了。竟然自行產生了一絲意識。
雖說和龍鳳雙影的啟靈不同，也實實在在的擁有了一絲自主權。
之所以如此，應該是風家之人不守規矩。做法時，被風水魚吸收了一絲惡念。
長此以往，風水魚漸漸的誕生了獨自意識。準確的說，應該是邪念。
等雷劫降臨的那一天，它若能度過，邪念盡除，只怕世上真的要出現一尾啟靈風水魚了。
黃曦判斷，這樣的情況風家沒有及時發現。要不然，以風水師的手段，小小邪念，可以輕易制服。
現如今看來，這邪念至少存在了上百年。今日趁著風老施法，力弱之時，乘虛而入。吸納法力和血氣已強自身，用以對付來日的雷劫。
如果沒有看錯，應該是在第二十五圈的時候。那時的風老應該是看到了突破記錄的可能。
自得意滿之時，最容易讓人乘虛而入。再加上他急于求成，沒有保留絲毫力量應對突發狀況。
這般下場，怪不得別人。
慢慢的，風老從啟元境跌落，再次被打落凡塵。風老通紅的雙眼微微外突，猙獰的表情中，夾雜著不舍。
黃曦感嘆之余，給自己敲響了個警鐘。
社會最鍛煉人。要么自己摔跤，要么別人摔跤。摔疼了，才知道有些東西，不信不行。
唉！黃曦長嘆一口氣，風老終究是一條生命，即便他即將達到重點，即便他可能十惡不赦。
心軟的黃曦猶豫再三后還是準備出手相救。
斷刀見此情形，出言提醒：“主人，智者不為。”
“你不懂。”
黃曦明白等其自行落敗，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始終克服不了心軟的毛病。
還有一句話，他未說出口。
他不想因為見慣了道觀內的人情冷暖，妖魔鬼怪之間的勾心斗角。就讓自己變成湮滅人性的另一種怪物。
下定決心后，果斷出手。
黃曦逼近，現場指認一片嘩然，紛紛開始指責他輸不起。
可是，一旁的嚴老隨著黃曦的身影，同樣發現了風老的問題。快速攔住了準備對黃曦出手的風水師們。
“冷靜！不要妄動。有我在！”
若非嚴老的身份和威望在這，只怕現場不是這么快安靜下來。
至于黃曦那邊，他原以為可以簡單收服，沒想到這邪念法力之強勁，出人意料。
加上不想過早的暴露一些手段，一時間和風水魚斗了個旗鼓相當。
突然，黃曦發現有個棘手的問題擺在自己面前。
風老即將油盡燈枯，此時若死了，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無奈，黃曦只能拿出真本事了。
只見他雙眼微睜，手起法印，口念咒決：“賒刀驚世，群魔退卻。”
八字一出，自成一方圓環，漸漸由小變大。
旁人看來，黃曦是對風老下殺手了。
與此同時，風水魚見黃曦勢大，轉身要逃。
可是，龍鳳雙影，式神兄弟，虛影靜待，逃跑之路，已被全部封死。
生出邪念的風水魚和只有本能的血影都不同，自行規避風險，轉而掉頭躲回風水魚中。
殊不知，它正式成為甕中之鱉。
風水魚被拿下，情勢回暖，風老跌坐一旁，口吐鮮血。這口鮮血讓眾人認定，黃曦出手傷人。開始口誅筆伐。
“小子！比斗風水而已，怎能下如此狠手？”
“邪魔外道，你這是找死！”
“眾目睽睽，出手傷人，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小小年紀，如此狠毒，日后必成大禍！誰愿隨我誅邪除魔？”
群情洶洶，頗有鼎沸之勢。
黃曦瞥向一旁的風老。別人不知，作為當事人，他可是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自己出手相救，現如今，他早已魂歸九幽。
可是，風老就像沒看到一樣。雖說未恩將仇報，但閉口不言，只是盤腿順氣，撫平體內傷痕。
黃曦見狀，冷冷一笑。自己的圣母心，終究給自己惹下大禍了。
突然一個怪異的想法落入黃曦的腦中：如果此時有人栽贓陷害，一刀捅死風老。這條人命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可能嗎？
完全有可能！
用行將就木的風老保住風水魚，還能搭上一條啟靈神龍，這買怎么算，風家都不虧。
萬一事態發展到那種程度。
別的不說，毆殺人命，就不是被人指摘這么簡單了。二十年以上的牢獄之災，黃曦是跑不掉了。
事情發展至此，黃曦看著蠢蠢欲動的幾人和枯坐一旁的風老，終于明白，什么叫人心險惡。
看著直撲自己而來的眾人，黃曦邪魅一笑，他可不會坐以待斃。隱藏的實力開始復蘇，一旁的湖面也被帶的，無風起浪。一邊守在風老身邊，以免意外發生。一邊準備防守反擊。
黃曦的變化固然驚人，也擋不住群情洶洶，不少不知內情的風水師踏前一步，手上也紛紛開始有了動作。
眼看就要發生一場大戰。
“稍安勿躁！”
嚴老一聲爆喝，讓這一切好似被按下的暫停鍵。
停下的眾人，一臉疑惑的看著嚴老。嚴老則對著黃曦鞠了一躬。說道：“小友宅心仁厚，老夫受教了。”
嚴老之所以現在才出面，是因為之前他也不知道黃曦的目的是什么。
救人？
殺人？
借著救人之名殺人？
現在風老性命得存，真相自然是水落石出。
而后，轉向眾人說道：“風水魚失控，不是黃小友出手，風老只怕要命喪當場。”
“而且，風老什么都沒說，你們就擅自定下別人的罪過。你們這是起了惡毒之心，還是想要向風家示好？”
一時間，暴躁的眾人好似被澆了一盆涼水，鴉雀無聲。
嚴老，眾人還是信任的。而且，一旁的風老也未反駁。眾人只能各歸其位。
風老不想反駁嗎？不想乘勝追擊嗎？
當然不是，他之前確實像黃曦想想的那樣預設好了多個方案，讓自家人殺自己，嫁禍黃曦，就是其中之一。
畢竟自己老了，未來是后輩的。只要能為風家贏得龍影這樣的底蘊，一切都值得。
只不過，現場的情形騙得過那些小輩。可騙不過嚴老，還有那些真正的風水大家。
只有閉口不言了。
與此同時，嚴老深深的看了風老一眼。
在他心里，一直有個疑問。他和風老相處多年，聊的也很開心，但終究感覺有些不熟。
今日一見，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