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仲冬,凜冽的北方又下過幾場大雪,天氣寒冷到滴水成冰。景元帝躲在暖閣中,紙張鋪了一地,趙焿坐在這一堆的紙張之中,抿了口熱茶,皺眉沉思著什么。
申屠胥從殿外進來就見趙焿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倒是也沒敢露出什么異色,恭恭敬敬地行禮拜見道:“參見陛下。”
趙焿見到他很是欣喜,連忙將人扶起來,說道:“愛卿一路辛苦,當真是國之棟梁,快來,你看看這些謚號哪一個比較好?朕覺得襄武、忠武都不錯,但是恭王、孝王也很符合,還是說多加幾個字當謚號?”
申屠胥有些猶豫地說道:“啟稟陛下,微臣有要事稟報。”
“哦,你之前便說有要事,一定要當面稟報朕,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你這么鄭重?”
“劉世民失手了。”
趙焿一頓,問道:“那二弟?”
“趙王落到虎賁軍手上了。”
趙焿心情一松,說道:“李皌險些喪命在二弟手上,以此人胸襟是斷不可能招降二弟的。”
趙焿此言倒是不虛,那日發現趙煜之后,李晙從劉世民手上救下了趙煜,但李皌發現被救的人是趙煜之后,怒極,直接拔出佩劍要取趙煜首級只可惜被李晙攔住了,為此李晙還受了點小傷。
“李晙還活著。”
趙焿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重復道:“李晙還活著?”
“是,李晙用了詐死之計騙我軍出兵,幸虧趙王機警,否則那日我軍必將傷亡慘重。”
趙焿震驚地后退兩步,喘了口氣方才說道:“完了完了……”
“既然李晙還活著,為什么還要下手?朕不是跟你們說過,待事情了解了尋個機會再讓趙王戰死沙場嗎?這李晙還活著,你們為什么要先下手?”
申屠胥聞言立刻下跪,行了大禮,說道:“臣等有罪,臣也是后來聽將士們所言才知道,那晚晉王為了阻止趙王拿下陳王露了面,這才知道晉王還活著。”
“是啊,李晙還活著,朕的武安君卻死了。”
“陛下,趙王此刻還在敵手,如果消息屬實,晉王還活著,那么趙王多半不會有事,我們要不要想個辦法將趙王贖回來?”
“那還愣著干什么啊!還不去辦。”
“是。”
趙焿看著滿地的紙張很是惱怒地將它們撿起來一一撕掉,這李晙竟然沒死,他卸磨殺驢倒是有些快了。趙焿躺在一片碎紙屑中,心情很是不爽,如果不是因為趙煜這特殊的經歷,他養個弟弟倒真是沒什么的,只可惜……
“母后……您看到了嗎?您的心里只有您的王家,您怎么就不替兒子們想想?”
趙焿的皇位是從趙煜手上奪走的,這一點天下皆知,王太后想廢了趙焿將皇位還給趙煜,此事滿朝文武都知曉,這樣的兄弟關系,誰能安心?趙焿本想徹底解決這件事情,但是最終卻將事情搞得進退兩難。
趙焿派去的使臣被李皌轟了出去,如果不是李晙護著趙煜,他是想要趙煜命的,又怎么可能將人好好地放回去?那不是放虎歸山嗎?
李晙揉了揉想打噴嚏的鼻子,他確實是想放虎歸山,但李皌派人看得死緊,他完全沒有任何一個正當的理由放走趙煜,因為現在軍中當家的也不是他。
“我說你要不要這么頹廢?整天躺在床上干什么?好歹出去見見陽光啊。”
趙煜翻了個身,說道:“有什么用?我可不想見你爹,你還是干脆一刀殺了我吧。”
李晙知道趙煜還在為當俘虜的事情感到郁悶,但這個事情說起來真是戲劇。李晙揉了揉額角,說道:“你哥派使臣來贖你了,這件事總歸是會有個結果,你也沒必要這么沮喪。”
“呵呵,他是覺得你沒殺了我,讓我回去再挨一刀嗎?我不回去。”
李晙無語了,問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什么也不想,你就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
“你一個人?我怕你會想不開。”
趙煜將枕頭砸向李晙,嫌棄道:“真煩,你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娶到媳婦兒,真是沒有天理。”
“怎么?嫉妒?讓我幫你牽個線?”
“閉嘴吧你,煩著呢。”
未幾日,京都下了圣旨,晏平帝要宣召趙王入朝。
收到趙王被俘消息的晏平帝高興地兩眼都瞇了起來,這可真是揚眉吐氣,抓到了趙煜那小子可得好好羞辱一番出口氣。現在朝中李晙已亡,晉陽之亂也平息了,當真是再沒有什么煩心事可以阻止他了。
晏平帝找程貴妃放肆了一晚,第二日早朝還難得地罷了朝,準備再大戰三百回合,但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來昨日看到的一個細節,便吩咐道:“去把昨日的奏折拿來。”
這回晏平帝仔細翻閱了一下,終于從字里行間找到了李晙的名字,“怎么回事?陳王是不是寫錯了?”
高士和將另一封奏折交給他,說道:“陛下,這是陳王隨后附上來的折子。”
這封折子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詳細地敘述完整了,晏平帝這才發現原來他是白高興一場了,這李晙根本沒死。
晏平帝恨恨地將折子一摔,怒道:“真是豈有此理!”
程雪琪好奇問道:“陛下怎么發這么大火氣?”
“李晙那個逆子還沒死!這是他們用的計,好哇,出息了,連朕也敢騙!”
說歸說,但晏平帝卻不能因此定李晙的欺君之罪,因為他們是為了破敵才使出的權宜之計,就算晏平帝因此怪罪,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不會同意的,說不定還會引起武將集團的不滿,那他的地位就危險了。
收到圣旨的李皌倒是顯得很高興,顯然跟晏平帝想到一塊去了,李晙和趙煜都不怎么高興。
李晙甚至想大逆不道地直接放趙煜離開,但是趙煜覺得回去也是等死,他不愿意再見到趙焿也不愿意見晏平帝,想一死了之,這李晙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