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樂山將門窗都加了鎖，但這難不倒在軍營摸爬滾打的樂微生。但他沒有急于離開，因為此逢戰亂，夜間加了宵禁，他這時候出去策馬奔騰，那就是找死。在美美地睡了一覺后，天色大亮，樂微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包袱，興沖沖地來到窗邊。

　　用力一推，果然紋絲不動。這窗戶下面也被樂山加了鎖，就是防著他這一手。但下面鎖著，上面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這就叫大力出奇跡。只見樂微生抓著窗沿一扽，這木質窗戶便被他輕輕松松地卸了下來。樂微生輕輕一躍便邁了出去，高高興興地在走廊里走著，迎面就遇見了來給他送飯的親爹。

　　樂山一見之下，激動道：“把這個逆子給我抓起來！”

　　身后的家丁魚貫而出，向著樂微生撲去。樂微生見勢不妙，從容不迫地躲過一個又一個家丁的追捕，來到了馬廄，牽起自己的棗紅馬便往門外走去。

　　樂山追在他后面，疾呼道：“微生，微生啊，別走，快回來。”

　　樂微生頭也不回地說道：“爹，您別送我了，我知道路，您就等著兒子榮歸故里吧。”

　　樂山看到樂微生已經上馬離開，再追也來不及了，急得跺腳大呼道：“你這是在要爹的命啊！”

　　即便有地圖在手，樂微生還是花了兩三日的功夫方才到了晉陽城下，在與守軍說明情況后，便被帶到了軍中進行審查。很快便確認了他的身份，恰逢陸通與何澤定下了突襲計劃，他便也隨行參加戰斗。

　　也呼先以糧草為誘餌將陸通和何澤帶來的大軍團團圍困，在也落部鐵騎的沖擊之下，這些軍隊便被沖的七零八落，各自成團。

　　心知中了埋伏的兩人下了撤退命令，但人數太多根本來不及全部撤退，最終兩人帶領的中軍回到了晉陽，其余被沖散的軍隊則不知被分散在了什么地方。而根據他們事后復盤的估算，也落部大軍明顯不止三十萬人，也呼先至少隱藏了二十萬的兵力，也就是說，此次南下的也落部鐵騎足有五十萬之眾。以李晙七年前對也落部的預估，他們的常備兵力應在八十萬左右，若傾巢而出可達百萬之眾，不過也落部也要守護自己的北方大草原地盤，這五十萬算是一個比較高的臨界值了。

　　來不及跑回城內的士兵，在也落部鐵騎的追趕下，不得已跑到了較遠的東部大山里，被也落部鐵騎團團圍堵在了山峰上。這處山峰名叫子桑山。

　　這算是最大的一個虎賁軍據點了，人數差不多有二十萬之多，但群龍無首，高級將官們皆不在此。

　　也落部鐵騎在將整座山團團圍住，設下埋伏，有些忍耐不住的士兵沖下山后便被萬箭穿心射成了馬蜂窩一般。余下之人龜縮在山上不敢動彈。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因為群龍無首，虎賁軍還好些，但陸通帶領的援軍便不行了。他們本就是臨時召集的地方軍與其他征軍，同袍之情自然不深，因為搶奪食物而時常發生斗毆，重傷的士兵得不到救援與補給先后殞命。這樣一來，山上的氣氛更加凝重。

　　終于，這些人發起了提議，校尉以上的軍官聚集議事，共同商討當前的情況。而當幾十名校尉坐在一起共同商討時，問題就出現了。虎賁軍內部的校尉有同袍之情，關系更好，這些援兵彼此都不熟悉，人心不齊，卻又不甘聽從虎賁軍的命令，吵來吵去仍是爭執不下。后來協商雙方各出一人代表決斷，但這些援兵互相也不信任，最終二人制改為七人制，由七名校尉共同決斷。虎賁軍出三人，援軍出三人，這最后一人就是樂微生，誰讓他兩邊都不屬于。而雖然是這么定的，但真的打起來，還不是各自為戰？

　　轉眼過去了十余日，也落部鐵騎有人數優勢，也有兵種優勢，被分割包圍的小圈子先后被攻破，數萬將士死難。晉陽城內風聲鶴唳，但陸通與何澤都下不了出城的命令，因為此時出城便是正中敵軍下懷，晉陽一破，也落部大軍便可直入腹地，生靈涂炭。

　　雖然此次戰斗是也落部大勝，但也呼先并不滿足，他想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達京都與木公臣的大軍匯合，滅亡縉云國。

　　左賢王也速那是與也呼先合謀奪國之人，自然很受重用。與之相比，他的哥哥右賢王也速孤卻頗受冷遇，除了掛著右賢王的名頭，名下的封地與牛羊幾乎都沒什么了，自然著急立功。

　　也速孤說道：“大汗，我聽說古代的先汗們打下南人的江山，便將他們士兵的尸體收集起來筑成京觀以炫耀武功，震懾敵人。我們何不效仿先祖，羞辱敵軍，若他們尚有血性便該出來與我等拼死一戰。若他們連保護戰死同袍的遺體都做不到，想必對他們的軍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也里明的眼神銳利了一瞬卻被他很好的藏起來了。

　　也速那猶豫道：“臣聽說縉云的戰神還未死，此舉勢必會激怒此人，若是……我軍怕是也免不了有此厄運。何況近六十年間，數代大汗皆已不曾行過此事。”

　　也里明說道：“楚國的皇帝曾經說過：民皆盡忠以死君命，又可以為京觀乎？大汗三思，此事遺禍無窮。”

　　也呼先是一個只看結果的人，這種方法毫無疑問深得他心，因為快速且有效。

　　數萬戰死將士的尸體最終被整齊地擺放成了三座五六米高的人垛，也呼先還讓士兵騎馬每日里拖曳戰死的虎賁軍士兵遺體，馬匹互相踐踏，人肉成泥，慘不忍睹。

　　城墻上值守的士兵目睹這一幕群情激奮，紛紛請戰，卻被駁回。但軍心已經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