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說到這個事，胖掌柜臉上的猥瑣笑容瞬間消失，眼里冒起了星星眼，十分夸張地舞著手指，眉飛色舞地說道，“據說啊，那石頭可不是塊普通的石頭，上面坑坑洼洼的，可整體卻又圓潤得很。大家伙都說，這石頭可真不像是咱們這凡間的凡俗之物，看著倒還像那些話本、評書口中的那個什么、天外飛來的什么石來著？”

　　楊言道：“隕石？”

　　“啊，對對對。隕石！反正，這搞不好就是上天在警示著什么，讓我們這些老百姓這幾天來來就斷了從那條路走的念想。”說罷，胖掌柜又點了點頭，拍了拍楊言的肩膀，夸贊道，“矮油，少年人。看來是小老兒把你給看淺了，沒想到你很見多識廣嘛。”

　　呵呵。

　　楊言是十分想把這胖掌柜的嘴巴給封起來了。

　　怎么就會有人的嘴這么欠揍呢？

　　楊言木著臉，面上已經不再有任何表情了：“那這石頭要什么時候才會移走？”

　　“這個嘛，不好說。”胖掌柜地一彎腰、一伸手，從柜臺里把那金茶壺勾了出來，放到嘴邊“滋溜”一聲吸了滿口，潤了潤嗓子，說道，“那石頭掉落的位置有些尷尬，剛好就在柳州城與池州城的交界處，把地標死死地壓進了地里。聽說昨夜咱們池州城的官府就已經出動了。結果到了出事地點一看，嘿，好家伙！那石頭背后一片燈火通明，原來是那柳州城的官兵也來了。”

　　“那這兩城的官兵一起，那這處理石頭的速度不就更快了嗎？”楊言問道。

　　胖掌柜沖著楊言搖了搖食指，說道：“哎喲，少年人。你這就是太年輕了。你想想，這石頭是個多大的麻煩？又重又難挪。而這石頭又剛好落在池州城與柳州城的交界處，這不，聽回來的人說，咱們這兩城的官兵就著到底該哪個官府來出門處理這件事情吵了一個晚上。到了深夜，各自睡了才消停了會兒。這不，早上太陽一出來，這兩群人隔著石頭又吵起來了。這吵著吵著還不算完，還派了人回來取了喇叭。這是要搞大事啊！”

　　楊言死死拽住自己將將要出手的拳頭，感覺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了盡頭。

　　他真的不想再聽見“哎喲，少年人”這幾個字了。

　　楊言咬著牙，強迫自己露出個笑臉，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飛快地回了房間。

　　再呆上一會兒，他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把這胖掌柜的嘴給封了。

　　造孽。

　　“哎！少年人！你別走啊！小老兒還有事要與你探討探討呢！”胖掌柜在楊言身后喚了幾聲，見沒有反應，便長嘆一聲，悠悠地回到了柜臺中，坐在椅子里，悶了一口茶。

　　紀然在楊言關上門的時候醒了。

　　但她只是睜了眼睛，還沒從床上爬起來。

　　似乎也才過了一會兒，楊言又回到了房里。

　　“阿言，你剛剛去哪里了？”

　　紀然的聲音穿過珠簾，傳到了楊言的耳中。楊言轉頭一看，就見紀然側身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方才下樓，問了一下那塊巨石的事情。”

　　楊言邊說邊撩開珠簾，把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紀然一把撈了起來，摟到懷里，溫聲道：“醒了還賴著不起來？”

　　紀然嬌笑一聲，道：“才剛剛睜眼，你就回來了。這會兒還累得慌，腦中混混的，還沒清醒呢。”

　　“就你怪會說的，誆誆我便罷了。”楊言雙臂緊了緊，把紀然抱得更高了些，與他平視，“為夫方才出門打聽消息，累得緊。娘子不打算表示些什么嗎？”

　　紀然目光狡黠地看著楊言的眼睛，輕聲道：“表示啊？”她頓了頓，說道，“那……今晚我陪你去擺攤！”

　　楊言一愣，顯然沒料到會是這么個回答。他眉心一舒，笑罵道：“你個小沒良心的。”

　　說罷，將紀然的雙手往后一束，由不得她掙扎，好生偷了個光明正大的香。

　　半晌后，他才放開一臉通紅的紀然，舔了舔唇，眉眼含笑，道：“嗯，真甜。”

　　紀然在楊言懷中盯著他的唇看了半晌，愣神之后立馬掙扎著一個翻身，把臉埋到了被子里。

　　男主大人撩起人來，真要命！

　　及至傍晚，橙紅的天幕自天邊降臨。

　　楊言在紀然的催促下，向掌柜借了紙筆等物，在流歸河旁支起了賣詩作的小攤。

　　流歸河旁已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只見停靠在岸邊的畫舫上臺階一放，從上頭走下來一個身姿裊娜的婢女。

　　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那婢女十分滿意周遭對她出現后的反應，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右手托著一個卷軸，慢慢悠悠地下了梯子，走到了邊上的布告欄旁。

　　繡手一舉，那卷軸便悠然展開，上面僅余了一字——“柳”。

　　眾人一見此字，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那女子嬌媚一笑，細語朗聲道：“今日隨畫舫出游的花魁，乃是柳絮姑娘。柳絮姑娘說了，今日命題，便以她為名。”說罷，扭著腰肢，風情萬種地回了畫舫。

　　一聲哨起，畫舫便離了岸，緩緩往流歸河中心駛去。

　　四周的討論聲更大了。

　　“這柳絮姑娘不是從不上畫舫的嗎？被那老鴇子藏在流歸閣里，半分面都不肯讓外人見。今兒這是怎么了？”

　　“哎喲？我看你還不滿意呢？這柳絮姑娘可是這池州城里最漂亮的姑娘，能見上一面，就不枉此生了。”

　　“就是就是，這天大的好事放在這兒，你怎么還跟遭了邪似的，避之不及？”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紀然的臉色卻變得煞白。

　　如若方才自己沒有聽錯的話，那位女子說的名字，可是柳絮？

　　這個名字深藏在紀然的腦海里，從來未曾忘卻過。

　　她坐在椅子上，側臉看了看一臉如常的楊言，心中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卻又如心剜般的恐懼。

　　紀然知道，柳絮她一定會來。

　　但是從未想過，這柳絮會來得如此之早，也來得如此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