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娘也不再開口了。

　　“小姐，發生什么事了？”春平和夏安異口同聲問道。

　　“無事，你們不用進來。”洛桑緩緩蹲下身，看著滿地的茶水，還有一地的碎瓷片，雪白的碎片在水漬中躺著，好像那天大雪中斑駁的血跡，“為什么呢？”

　　她的眼睛慢慢濕潤，她還記得那天將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的安澤，他的懷抱很暖，可是那天的雪卻冷到人心里，斑駁的血跡模糊了視線，淚意慢慢涌上來。

　　洛桑的眼睛慢慢紅了，伸手將地上的瓷片一點點拾起來：“如果知道會發生什么，為什么不和我說呢？”

　　“什么也不說就丟下我離開，那我怎么去找你？”

　　眼淚充滿眼眶，從眼角滑落，打在地上，和茶水融在一起。

　　【你不是正在救他嗎？】

　　“可是……三娘，我能讓一個死人還陽，卻無法讓一個沒有生氣，不想回到人間的人復活。”洛桑跌坐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讓眼淚任意浸濕衣袖。

　　他怎么舍得……舍得讓她一個人在這三界輾轉，沒有了他，她就只有一個人了。她這段時間其實并不是很難過，只是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她知道心臟那一塊是安澤，只要他還陽了，她就健全了。可如今……他可能回不來了！

　　一股鈍痛席卷全身，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只要有牽掛，就不會不懷念人間。他放心不下你！】

　　【洛桑你想想，他或許是因為什么原因不能說呢？或許他也在等你呀！】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安澤是個什么樣的人，但就看從洛桑口中透露出來的那個安澤，也絕不是一個擔不起責任的人。

　　孟三娘的話，也不知是哪一個字觸動了洛桑，小姑娘淚眼婆娑抬頭：“他真的是在等我嗎？”

　　【他了解你的本事和心性，能夠預料到在他死后，你會做什么。所以……洛桑，不要這么快下定論。】

　　洛桑此時已經完全失了主心骨，她一直以來，不是在山中修煉，就是安澤陪在身邊。可如今突然知道安澤可能騙了自己，可能拋下自己，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問過你關于生死的問題嗎？】

　　洛桑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只言片語都不放過。

　　“桑兒，若是要改命，可有法子？”

　　“命是一生下來就注定的，但也不是沒有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行。”她將自己手中的狗尾草湊在他的臉上撓癢癢，“不過只是書上這么寫，還沒有人試過。”

　　難道他要改的命，是他自己的嗎？

　　“三娘，一個天潢貴胄，為什么要改命？”受萬民景仰不好嗎，雖然大澤的百姓對她不好，可對安澤，可謂是言聽計從。

　　【地位越高，責任也就越大，背負的東西就越多。高處不勝寒啊！】

　　洛桑的心中細細密密地疼：“三娘，下定決心去死，那得有多疼呀！而且一切都是未知的，我那也就是隨口一說，萬一不成呢？”

　　【這不是還有你嗎？】

　　還有她？

　　對，還有她在呢！

　　青華派最年輕的半仙，師父說過，自己是他見過根骨最好的孩子，她僅僅十五歲就已經成為半仙，可就連師兄都用了十八載。

　　洛桑抬手將臉上的淚痕擦干，眼神一片清明，除了腫脹的眼皮，應該看不出來這人方才哭得稀里嘩啦。

　　“三娘，你不是說要和我說關于怨氣的事嗎？”

　　【沒事了？】

　　“沒事了，安澤還在等著我呢！他不會拋下我的，他正在盡全力朝我走來，我不能拖后腿。”這段漫長的路，他們一起走。

　　“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讓我直接殺了他？”

　　【前半句對了，我的確改變主意了，但不是殺了他。】

　　【這半年的時間，我們其實都沒有想好，自己該做什么，可眼下，我看清楚了。】

　　不知道該做什么？她好像一直都知道，三娘這是一個人不好意思呢！

　　“你說，想清楚什么了？”

　　【你帶我來人間走一遭，我也信你，若是我怨氣不消，定然灰飛煙滅，從此三界再無孟三娘。】

　　洛桑斂起了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說，要我怎么做？”

　　【三件事，其一，讓何淮楠生不如死，你可以讓他愛上你，再拋棄他，也可以選擇讓他沒有半分爬起來的機會，事事不如意；其二，護住孟府，我爹娘，還有秦熙，不能出事；其三，替我盡盡孝吧，他們上一世為了我嘔心瀝血，最后也不得善終。】

　　“好，我答應你，不過第一件事，我選擇后者。”她是不能背叛安澤的，身心都不能。

　　【行，只要你完成這三件事，我便隨你過黃泉，喝孟婆湯，入輪回。】

　　洛桑一手撐地站了起來：“好，我洛桑以我半仙之名起誓，定不負所托，否則修為盡失。”

　　“不過，為什么秦熙也包含其中。”

　　雖然這人的確不錯，有點傻傻的，從為人品行看以后定是位良臣，可也不至于如此重視吧！

　　【他和嫂子，上一世為了護我身死，那個時候，嫂子肚子里，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洛桑心中一驚，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作為，還要秦熙側身擋住那些蟲子的動作，越發心虛。

　　話說赤干橋表少爺差點摔倒的事傳到了孟夫人耳中，孟夫人看向下首。

　　“此事不要聲張，若我從誰那里聽到只言片語，亂棍打死。”

　　下首的丫鬟仆役打了一個激靈：“是，夫人。”

　　“下去吧！”

　　等人全部出去了，孟夫人才側頭在海棠耳邊說了話。

　　海棠點了點頭，出門朝著小姐的院子去了。

　　洛桑從聽了三娘的話，就一直良心不安，仔細回想起來，秦熙好像只是說了幾句何淮楠的好話，并沒有什么過錯。

　　她低著頭揉捏自己的手指，一張小臉擠在一起。

　　“海棠姐姐怎么過來了？”

　　洛桑聽見春平的聲音，就走了出來：“是母親喚我嗎？”

　　海棠朝著小姐行了一禮，緩聲道：“夫人喚小姐去祠堂。”

　　說到這，海棠頓了一下，上前一步放低聲音：“小姐若是犯了什么錯，記得別和夫人頂嘴，好好認錯。”

　　洛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能做壞事，報應來得太快了，只是她心里卻突然輕松了些許。

　　“謝謝海棠姐姐，柔兒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