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快朵頤之時，銅山就聽見隔壁桌上，一只頭戴紅色氈帽，身穿土黃色背帶褲的大肥狗在那噴著口水大發牢騷。
那體肥大狗全身黃白相間，臉上的皮肉有些松弛，眼睛像是被眼皮墜著只露出一半，狗嘴更是松松垮垮，一說話就往兩邊甩。
“真是太不把我們新獸放在眼里了，波比這么做明擺著就是針對我們。我倒不是舍不得這兩個錢，就是看不慣他這么明目張膽地搞區別對待！”
肥狗那一桌大大小小十五只新獸，絕對算是個大家庭，公告一出，它們家就要交三十枚銅幣，難怪一要咬人的架勢。
“他不止針對你們新獸，還把屠刀架到了我們這些原住民的脖子上！”
一個漁夫打扮，手拿魚叉，叼著根煙的中年男人也是義憤填膺。
大肥狗艱難地轉過身去，一看是老熟人，“對啊阿滑，你們家老老少少也是八口人呢。我看波比就是要報復當年把他們家族趕下臺的仇！”
坐在它身邊的新獸像是它的太太，一直在拉它的衣服，提醒丈夫不要亂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被叫做阿滑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煙灰陡然掉到盤子里。
“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今天我就要告到到極地老人那里，就問到底這稅是不是比波比給吃回扣了。波比那個狗娘養的！”
全場肅靜，只聽見光頭老板剁肉的聲音。
包括十一少、阿奔在內的所有犬類新獸齊刷刷地望著阿滑。
“唉對不起，失言了。”
銅山問阿奔他們口中的平安稅是怎么回事，阿奔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給了銅山。
銅山從地上撿起一根細骨剔牙，那森森利齒獠牙看的阿奔心生畏懼。
“銅山，你平時刷牙嗎？”
問話的是十一少，它看銅山時很是嫌棄，銅山看它覺得很是欠揍。
對于銅山來說，并不存在刷不刷牙的問題。
因為什么叫刷牙？聽都沒聽過。
既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也就懶得掛在心上了。
“既然眾人如此恨那個波比，何不把他給收拾了？”
阿奔以為銅山說的那個“收拾”就是簡單打一頓的意思，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因為沒理由啊，平安稅是直接交給極地老人的，波比也撈不到好處。”
“那他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章，引人不快？”
十一少往身后挪嘴使眼色，“你剛剛沒聽他們說嘛？波比這是要報復原住民，以及打壓新獸。”
“關鍵是還要拿我們家當擋箭牌。”
銅山也從唐納德口中得知了那段過往，知道波比要報復原住民是什么意思。
“那你家長輩為何甘當擋箭牌呢？”
“威脅，我爸爸和我爺爺一定是受到了威脅！”
肉眼可見十一少毛都炸起來了，可謂是怒發沖冠。
銅山把細骨隨手一扔，兩只胳膊肘搭在雙腿大開的膝蓋上，看著十一少輕聲問道：
“如何威脅？”
十一少覺的銅山這是有話要說，當即恢復了平靜，“那肯定是拿我們兄弟姐妹六個的安全來威脅啊！”
銅山姿勢不變，嘴角帶笑：
“那把爾等都送走，送的遠遠的。甚至說全家搬離，他還威脅得到誰？”
十一少頭要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那不是逃跑認輸嗎？這等于說把溫泉鎮拱手讓給他。不行！”
“嗯？”
它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銅山，你是說真正威脅到我爸我爺爺的其實不是我們兄弟姐妹六個，而是整個溫泉鎮？”
“此子可教。”
銅山眼帶笑意，“你家長輩是被套進個口袋里了。”
“當下的情況是，你阿爹在明，波比在暗。”
“波比今天可以漲平安稅，明天可以加征走路稅、吃飯稅，然后都說是和你阿爹一起商議的。”
十一少剛要開口稱是，被銅山抬掌打斷。
“波比本就積惡余殃。狼子野心，德不配位，眾所周知。可你阿爹是誰，它是這個鎮子奠基者之子，世受福蔭，德高望重。”
銅山斜瞇起眼睛，“他這是要抱著你家的招牌一起遭人唾罵，等到你家名聲臭的不能再臭了，他再跳起來做好人。須知，惡人行一件好事，和好人行一件惡事的成本、回報，可是最難以衡量的。”
“如今，波比用你六兄弟姐妹逼迫你阿爹妥協，可你們遠走他鄉后還有你阿娘。阿娘走了，父子倆互為威脅。”
“要是換做其他人，全家搬離便是，反正無牽無掛。可你家一搬走，就如同肉體沒了脊骨，從此再無人敢對抗波比，溫泉鎮便成了他的囊中物。”
“可若不走，就將你阿爹架在火上烤，慢慢變焦變臭就好。這也是波比最希望看到的。”
其實從小胖子呈口舌之快的言語里，也能猜測到波比可能已經計劃過要為詹姆斯制造意外死亡了。
只是連著兩任鎮長“意外死亡”，傻子都能猜到這意味著什么。到時候激起民變，難以收場，搞不好波比最后什么都撈不到。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先讓哈利一家失去民心，就比如讓詹姆斯表現的懦弱無能，沒有主導權，對波比言聽計從，這是作為領袖的大忌。
等到大家對哈利一家徹底失望了，波比再跳出來力挽狂瀾，主持大局。只要波比布局的好，往往會有奇效。
到時候，即使全鎮大洗牌，搞投票選舉。只要哈利一家不在是主心骨，沒有了威望，那么憑借波比的陰謀手段，總是有辦法達成最后的目的。
可整局棋盤梳理下來，銅山還是有一點沒有想通。
“十一少，你家是不是一共就只有十個喘氣的？”
十一少都快要跳起來咬它了，“銅山你會不會說話？什么叫十個喘氣的？”
銅山捧著肚子不以為然，“你就說嘛，是不是十個？有沒有在外地沒回來的？”
角落里的阿奔從頭到尾都是云里霧里的，不知道它們嘰里呱啦一大堆說了些什么，但是這個問題它聽明白了，也可以為銅山解答。
“十一少家的確是十位家庭成員。”
然后它就開始掰著狗爪上的指頭一個一個數：
“哈利先生，詹姆斯夫婦，六個兄弟姐妹，再加上小黑黑，正好十位。”
“噢對啦，大黑前段時間離婚了，它的前妻去了霍爾大陸，如果也算在里面的話是十一位，剛好夠踢球。”
銅山雙掌疊于腦后，微閉起眼睛靠著墻，嘴上又叼了根細骨。
它本以為是波比綁架了哈利的親屬，可現在看好像它們家也沒有誰受到了拘禁。
那為什么詹姆斯不將真相公之于眾，帶領大家把波比繩之以法，而選擇任人宰割呢？
莫非，波比手上還藏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