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常明策咬牙切齒道。
子琪勾唇一笑:“你等著吧,李飛定會給你送新年賀禮的。”
那日之后,常明策時常會陰惻惻地看著子琪,也不說話,腦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像要將人撕碎了塞牙;興致來了便把子琪使喚來使喚去,色咪咪的盯著子琪,仿佛看一塊到嘴的肉。
子琪雖說不是日日心驚膽戰,但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常明策獸性大發,把自己砍殺了。
這日子琪剛洗了衣服回到營帳,只聽見“哈哈哈”幾聲,常明策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營帳簾子被撩起,闖進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李飛這只不要臉的老狐貍,竟然盜用爺的空城計!”
常明策脫了戰盔,突然抱起子琪咬了一口,“結果還不是被老子識破了,哈哈。”
子琪嫌惡地擦了擦臉,“是嗎,沒把你燒死?”
“哼,說明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常明策見子琪嫌棄,整張臉湊過去在她臉上磨蹭。子琪的臉瞬間黑乎乎一坨,常明策可以想像自己被火熏成什么樣子,頓時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雪亮,“給爺備水。”
今日常明策凌晨時分帶領一小隊騎兵直奔李飛的大本營突襲,守營的士兵勉強抵擋片刻后,就開始撤退,待常明策領兵攻入,邊戰邊退的越軍用火引燃了營內糧草。
沒想到上面是滴了火油的,火勢瞬間大漲,且糧草的擺位也頗緊密和講究,借著今日風勢,大火竟將攻入營地的常明策一行人圍起,要不是常家軍戰馬和騎兵訓練有素,恐怕還真和那些糧草一樣,燒成了灰。
“太平州也就這么大,他還能躲到哪里去過冬,今日我破了他的戰略,李飛還有什么奇招?”常明策坐在浴桶里,享受著子琪服侍,“哼,爺很期待。”
“你眉毛燒沒了。”子琪冷不丁冒出一句。
“真的?”常明策抬手摸了摸,果真經過一洗,上面摸著有點禿,“無妨,本將軍英俊瀟灑,影響不大。”
“不過你有一點錯了,越軍再舍的下本,也不會燒糧草退敵軍的。”子琪看著他被燒禿的眉毛說道。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會這么做。”子琪瞅了眼常明策,“你是楚人,自不會明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還中計了?”常明策不信,李飛竟然猜到自己會突襲?
“這里是南越,越軍想建幾個假的大本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被燒的糊涂了?”子琪不屑道。
“你的意思是,爺我白挨這一遭罪了?”
子琪幸災樂禍的勾嘴一笑,“本來就丑,沒了眉毛更丑。”
“放肆!”常明策突然站起身。
“啊!”子琪驚得急忙捂著眼睛,“你干嘛!”
常明策邁出浴桶,“果然是兵不厭詐,李飛這個老狐貍,也不怕有損陰德,斷子絕孫!”
“你能不能先穿衣服!”子琪把一件新的里衣扔到常明策頭上。
常明策對自己中計的認知惱怒不已,不過細想之后又覺得這次也不算敗得徹底,“越軍狡兔三窟,爺今天破了一個,也是他的損失!”
……
楚越爭奪之戰令沿江境地硝煙彌漫。楚國內亂也愈演愈烈,大批流民涌入京城,搞得人心惶惶,全國各郡縣更是不堪其擾,開倉放糧也只無濟于事。
楚帝面對內憂外患,聽從主戰派的諫言,命令楚軍大舉進攻南越,一月之內結束戰事,耀我國威。
進攻金陵的常勝接到圣旨,頓時愁眉不展。
常明策也接到加急作戰的圣旨,整日與駐守太平州的將領們商議對策,偶爾回營帳也是一言不發,子琪被緊張的氣氛帶動,小心翼翼地探聽今日軍情。雖不知如今戰況如何,但她預感大戰將至。
如果楚軍要一戰決勝負,集結兵力攻打金陵,即使糧餉不足,以楚國現有的兵力,南越軍也不占任何優勢。
如果此役再敗,南越要重振旗鼓和楚軍對抗,還得再等三年了。
三年,越國人等不了那么久,子琪更等不得那么久。幾日的惶惶不安讓子琪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她得做點什么。
常明策商議戰事都是在統帥營帳里,唯一帶回來的是與金陵往來的書信,還有桌上的戰事圖。常明策拆信的時候,子琪偶爾看過幾眼,上面只是常大將軍概說的金陵戰況,并未有什么戰略計劃。
楚軍營地守衛這么森嚴,自己要窺探點軍事機密,簡直比登天還難。更別說把軍情遞送給南越了。子琪偷偷地尋找楚軍守衛的破綻,計劃偷情報出逃的可能。
而這邊,常明策也在謀劃如何誘敵深入的良方。
楚軍里有南越的內奸,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只是還不知道著內奸能接觸到的軍情機密有多少。常明策自那日偷襲后。幾次要攻擊越軍大本營,十有九次撲了個空,剩下一次還要被火攻,這樣的反應力和傳訊能力,常明策有些擔心。楚軍大營里,除了自己身邊的人,他誰都有些懷疑。
也不知父親對此有什么打算。他金戈鐵馬一輩子,萬不能栽在這一役上。楚帝和朝中主站的人,是否太過自信了?
……
常勝和常明策都是同一類人,喜歡冒險,更喜歡勝,接到楚帝旨意的那一刻,他寢食難安,要能像楚帝說的一戰而勝,他早就打過去了,何必拖了三四個月。
常老將軍給常明策的一封信里寫到,楚軍要勝,必須是險中求勝。
常明策將信看了又看,揣測父親的意思。子琪在一旁睥見這四個字,也凝神思索。
常老將軍要走什么路子?
軍中連日急報,常明策每日與統帥商議到深夜,且帳中只留兩人,每每回來,都一臉疲憊,有時失眠睡不著就一直盯著子琪看,眼神卻放空別處。常明策越嚴肅認真,子琪越焦心失眠。幾日下來,臉色比常明策還差,可依舊沒找到一絲應對的辦法。
作為跟隨在常明策身邊的俘虜,子琪的一舉一動都太明顯。
常明策早上吃飯的時候發現子琪一臉萎靡不振的樣子,捏著她的臉頰嘲笑了一番,“你這臉色,怎么像被爺榨干了似的。”
“是不是楚帝下令要攻打南越了?”子琪拍開他的爪子,直視著常明策問到。
“呦,這不是正打著嗎?”常明策一臉笑意,嘲諷道:“你還猜到了什么說來聽聽?”
“楚國現在內憂外患,北蒙和蜀國駐兵邊界,和南越聯合,你們勝不了的。”子琪篤定地說道。
“北蒙和蜀國虎視眈眈,卻未必真的想打,楚國內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成事還需天時地利,楚越對戰,過程和結果都與三年前無異。”
“你以為越軍三年臥薪嘗膽是說著玩兒的嗎?”
“就憑幾個安插在楚國朝臣府中的細作,你就認為越國能翻身了?”常明策冷哼一聲。
“狂妄自大是你們楚人的弊端。”子琪咬著牙。
“自不量力是你們越人的通病。”常明策不甘示弱。
“哼,你是不是忘了宣州怎么失守的,你的眉毛是怎么變禿的?”子琪懶得和他爭辯,干脆專挑常明策的痛處。
“哼!”宣州是常明策的痛腳,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踩的,“等老子收回宣州,你就等著一輩子當爺的奴婢吧!”常明策啪的摔了筷子,拖著子琪來到矮塌上,自己隨后壓了上去,“一大早的,你簡直是找抽。”
子琪面對常明策突然發瘋措手不及,嚇得拼命反抗,常明策不小心被抓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反剪在床上,“怎么,還要反抗嗎?”
“你放開我!”子琪掙扎著。
“好啊,你說南越自不量力,我就放開你。”
“妄想!”子琪呸了一口。
常明策也不惱,嘿嘿一笑,“你不說,我就不放,不但不放,還想更深一點兒。”
子琪嚇得寒毛直豎,“常明策你發什么瘋!”
“噓,小心被旁人聽到了,影響不好。”常明策調笑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常明策有意殺殺子琪的傲氣,“你是俘虜,被我奴役的俘虜,誰給你的膽跟我這么說話?”
“哼!我是南越人,只要楚軍不退,你我勢不兩立!”
“喲喲,不給你點教訓,你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有多脆弱!”常明策騰出一只手就開始剝子琪的衣服,邊動手邊惡聲惡氣的哼哼。
子琪心下怕得緊,卻又不肯認輸,只能不斷掙扎。常明策一只手不方便,且此方面經驗較少,剝了半天,竟然把子琪的裙帶打了個死結。他氣惱的動手要撕。
“常明策,你要撕了這衣服,老娘就沒的穿了!”子琪察覺到常明策的動作,急忙大喊。
常明策一聽,猶猶豫豫地停了手,子琪身材瘦小,常日貼身的衣服還是他令桑河帶著子琪進城買的,要撕了還真不好辦。
他坐起身,揪著子琪衣服的裙帶,“那你自己脫呀!”書上說女子的衣服一撥就開,原來都是騙人的。
子琪立刻站起身,躲得離常明策遠遠的。她匆匆忙忙整理著自己的衣服,雙眼卻不由變紅。
常明策見子琪雙眼泛紅,滿臉惱怒的樣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今天爺就放過你,”然后大步走出營帳。
簾子一撩,只見桑泉在外耐心地等著,“什么事?”
“回將軍,三爺來了。”
營帳內外的兩人均是一愣,常明策沉聲開口:“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
常明策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跟隨桑泉去了常明德等候的營帳。
常明德地到來,讓子琪更加警惕。拋卻常明德的身份不說,單單他專門從金陵趕來這一點,就足夠讓人生疑。
西楚,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現在已經是深夜,常明策還沒有回大營,子琪偷偷摸摸的將常明策的營帳翻了個底朝天,希望能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可惜除了灰塵,她什么都沒掃出來。
凌晨時分,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常明策卻突然集結手下將領,下令拔營轉移,進入太平州城內鎮守。并將手下士兵分成七隊,每一隊首領手持一份輿圖和令牌,命其按圖上所示之地安營扎寨。
將領們領了輿圖和令牌,盡皆領命而去。
“你隨他們一起,聽章將軍指令,切不可貿然行動。”常明策吩咐常明德。
“大哥,我要隨你一起。”常明德一臉堅決,“爹爹要我來,也是命我跟著你的。”
“我既不用保護,也不用你出謀劃策,跟著我做什么?”常明策不耐煩揮揮手,“走走走。”
“可……”
“可什么可,我這里武有桑泉桑河,文有樊啟云,還有一堆兄弟跟著,你在這兒頂多是個累贅,走吧。”常明策冷聲道。
常明德一聽這話,顯然不高興了,“你就是瞧不起我!”說罷氣地轉頭便走。
站在常明策身后的桑泉和樊啟云對視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三爺好說也經歷了生死,還是這么意氣用事。
常明策留下一隊人馬守著營地,等常家軍盡數撤退后再走,以防越軍突襲,亂了陣腳。
子琪聽到動靜,摸黑在營帳外轉了又轉。可惜她只知常明策在調兵,卻不知要往哪里。這大晚上的,難道是要突襲?
正在子琪著急的時候,桑泉和樊啟云并肩而來,看到子琪,笑著走上前。
“子琪公子。”樊啟云打了聲招呼,桑泉也跟著附和一聲,“天這么冷,還不睡?”
“嗯,”子琪應了一聲,“常明策呢?”
“將軍還忙著呢,”樊啟云笑呵呵地應到,“既然子琪公子睡不著,在下有一件事想請子琪公子幫忙,嘿嘿嘿。”
子琪翻了個白眼,她一貫不喜歡樊啟云,這人是常明策的軍事,和常將軍府的后廚長得頗為相像,白皮圓臉,像一只精明的肥貓。
“什么事兒?”
“說來慚愧,我這雙鞋有些破了,”樊啟云邊說邊抬起自己腳,“這都冬天了,實在冷得很,能不能請子琪公子幫忙補補。”
“……”我嫌臭!子琪無言以對,站在那兒不說話。
樊啟云一點不覺羞赧,勾住桑泉的肩膀,繼續開口,“子琪公子,相逢即是緣,桑泉兄弟的鞋也破破爛爛的了,煩請能不能一并給補了?”
“……”
黑燈瞎火的,子琪鼻孔里塞了兩團布條,忍著熏人的腳臭補鞋子。常明策揭開營帳簾子,頓時一臉嫌棄,“你是幾日沒洗腳了,想臭死爺嗎?”
子琪眼皮都沒抬一下,借著微弱的火光繼續動著針線。常明策捂著鼻子湊近一看,頓時大怒:“哪個臭男人的鞋,竟敢拿到爺的營帳里來補!”
“樊啟云和桑泉的。”子琪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這兩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常明策一把搶過子琪手中的鞋子,又撿起地上擺得整整齊齊的三只,一腳踢出了營帳,“讓他們滾!爺的鞋還沒補呢!”
“你!”子琪沒防住常明策的突然動作,手里的針一滑,竟將手指劃了一道口子,血珠子頓時冒了出來。
“怎得這么不小心?”常明策急忙接過子琪的手,用衣袖抹那血珠子。子琪痛得呲牙咧嘴,推了常明策一把,握著手指怒瞪著對方。
常明策見子琪雙目圓瞪,鼻孔里還塞了兩團布條,簡直滑稽之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瞧你的樣子,娘呦,你想樂死爺嗎?哈哈哈哈……”
子琪氣得七竅生煙,“常明策,你去死!”說完揪下鼻孔里的布條,轉身出了營帳。
“喂,你……哈哈哈……”常明策樂不可支,趴在榻上笑得直不起腰來。
營帳外的子琪摸黑撿起兩雙鞋子,剩下的那一點兒干錯也不補了,走到臨近的桑泉營帳內,撩起帳簾走了進去,然后一把將鞋子扔向對方,“鞋補好了,你……”
話說了半句。子琪這才發現,桑泉竟只穿了里衣坐在榻上,似乎在練武打坐。
“子琪姑娘辛苦了,在下感激不盡。”桑泉接住自己鞋子,笑著站起身走到子琪身邊,“以后若有什么要幫忙的,只管吩咐,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不用了,你們的鞋子臭死了!”子琪哼的一聲,轉身離去。
送完鞋子再回到營帳,常明策早已等的不耐煩了,“磨磨蹭蹭干嘛嗯,還不趕快過來給爺暖被窩。”
子琪翻了個白眼,并沒有理人。常明策知道她還在為剛剛的事兒生氣,畢竟自己讓人家見血了,女人嘛,為一點兒小事兒斤斤計較,情有可原。
因此兩人一時無話。
正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常明策突然睜開眼睛,翻身起床。剛披好衣服走出營帳,桑泉和桑河已經迎了過來,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吩咐眾兵起身。不一會兒,外面有斥候來報:“南越軍已在三里之外!”
“能看清有多少兵力嗎?”
“夜色太濃,依稀辯得先發軍有一千左右。”
“這個老狐貍,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