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小閻大半夜的你要走嗎?”
珉淮她媽探著身子有些不確信的看著站在門口穿鞋的曉閻到。
甚至還回頭看了看窗子外的月,高高掛起。
“公司有點事,而且我也好歹是個成年人有能照顧好自己的能力。”
曉閻低著頭用著滿不在意的語氣回應到。
“你不會又是去搞些冒險的事情吧?要不要淮兒陪你一起?”
老丈人也關切的詢問。
比之一開始哪哪看他不爽不同,六年下來認可了曉閻把他當作半個兒。
曉閻搖了搖頭,將拖鞋擺好解釋道:“我還是不會在危及生命的情況下矯情的,真沒事。”
雖然警告中的保密應當是針對監司院中的壺梓他們。
不顧告訴二老也只會徒增擔憂,索性也一并瞞下。
可總有人是瞞不住的。
珉淮略顯沉默的走到他的身邊,等到曉閻按下門把手之后才猶豫的開口道:
“我送你一截吧。”
“嗯。”
走出屋外,順著漆黑的樓梯而下出了小區。
街道對面的巷弄深處,流浪貓的脊背弓成一道玄青色的閃電。
它掠過半空時,爪尖撞上垃圾桶上駐足的老鼠。
哐啷聲驚起梧桐樹上棲息的群鴉,黑羽與落葉簌簌墜落。
附近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自動門依舊吞吐著冷氣,傳來輕微的風響。
周圍明明有著響動打破寂靜的夜,一人一鬼之間的氛圍卻顯得沉重。
“你干嘛這么緊張?我好歹也是有些本領的。”
“再者說了,實在不行我會喚你幫我的。”
曉閻覺得這氣氛不像話,仿佛在說此次一去不復返般。
跟立flag一樣,太不吉利了。
于是出口試圖打碎這層凝滯和沉重,示意珉淮不要擔心。
“你知道的比我多,我甚至不知道你要去哪,要做什么。”
“所以呢?”
“所以在緊張,擔心的是你。”
珉淮的手指揉搓著曉閻濕潤的掌心,安撫他心底的不安。
垂下的眸子盯著前往路燈照耀的街道,曉閻一時語塞。
忐忑……的確在所難免。
畢竟那三個警告是如此的刺眼。
先前無論是面對校長還是布守,都未曾出現過任何一個警告。
那這次呢?又會是怎樣的存在?
道境對應鬼王的話,那這次會是對應鬼神的世微嗎?
面對布守時的無力揮之不去的又纏住曉閻的脖頸。
心被壓了塊石頭,跳動連帶著呼吸都顯得沉重。
所以不去嗎?這次可沒有像實驗中學那次連帶一樣出現時間期限。
“如果可以,我想藏在你的影子中陪同著你。”
珉淮輕聲在曉閻耳邊傳來,而曉閻因恍惚甚至出現一絲耳鳴。
他現在很幸福,也很歡喜,真的。
所以……不去嗎?
潮濕的晚風揉皺了路邊居民樓中晾曬的床單。
陽臺上未收的襯衫在黑暗里膨脹、收縮,如同一具溺亡的軀殼仍在模仿呼吸。
遠處跨江大橋的鋼索正將月光紡成銀絲,江水吞咽著橋墩投下的巨大陰影。
貨輪鳴笛聲刺破云層時。
某扇未關嚴的窗內傳來嬰兒的啼哭,那聲音纖細如蛛絲,輕輕勒進夜的皮肉。
所以……能不去嗎?
陸辛能活下來是命運的糾正,而推動命運的就是這個【囈語】。
她又和自己的爺爺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站在相似的戰線。
自己是他們推動命運的一枚棋子。
曉閻相信著他們,他們的目的興許和監司院的那群瘋子一樣,是為了普通人活得更多。
假如沒有他,如果缺少了他的話。
能夠想象卻也無法想象。
曉閻向四周看去。
這個城市的呼吸,這個城市脈動跳動的聲音灌入耳中。
或許是他妄自菲薄,他也希望著這只是自己的妄自菲薄。
所以他能不去嗎?
“珉淮,我不敢去卻也需要去。”
失溫的手隔著薄汗攥住那柔軟冰冷的手,如同生長在石縫中的雜草般試圖汲取一絲慰籍。
被挑撥的心是灌滿水的氣球,輕輕一戳,積攢的心事就壓塌了脆弱的理智。
珉淮她能感受到對方將自我藏匿,就像六年前小雨的那場霧中一樣的感受。
能夠走進了曉閻的心中,卻找不到他的影蹤。
但沒關系。
他只是和過去的她一樣生病了。
她會陪著他,就像他一樣。
“所以,你想去嗎?”
曉閻沉默著,嘴唇微微顫抖幾度將到嘴邊的話咽回腹中。
莫名奇妙的回憶起那日壺梓所說的話來。
“可你的心不也是你的一部分嗎?”
“哦對,所聽所見所感為外物亦是赤裸編織的心。”
這也是他們算計的一部分嗎?
心思如團成團的細線,找不到解開的線頭。
猶豫著找不到答案,猶豫本身卻又似個答案。
他側過頭,注視著珉淮的眼睛然后才道出一個字。
“想。”
說罷舒出一口濁氣,長綿到似在擠壓出胸膛最后一口氣般。
然后就像是咳嗽又像是笑了起來,興許是內啡肽又或許是說出一個答案而放松下來。
“啊……,說實話現在心里稍微舒暢些了。”
風拂過臉頰,曉閻頭向珉淮的方向偏了偏。
“其實,也不一定有啥問題。”
怎么可能給他布個死局?
三個警告都是在提醒他注意不要暴露,進行偽裝。
他們并不了解,至少不會透過面具就了解人不對。
再加之這所謂的第一階段,他注意點理應不會翻船。
“我相信你。”
“可我也想陪著你。”
珉淮迎上曉閻的眼眸,再度反問到自己能否跟隨。
但曉閻只是猶豫片刻,隨后還是搖了搖頭。
還是不能冒這個險,畢竟可能存在世微或者鬼神的家伙。
珉淮沒有多說什么。
她仍然想跟在曉閻的身旁,卻也會尊重對方的任何選擇。
只是籠罩出黑暗,攜帶著曉閻向他口中的目的地附近襲去。
【警告!】
【警告!】
【警告!】
標紅閃爍的提示在眼前浮現,一人一鬼被迫停下。
假面,可以模糊一個人的面龐以及身段,且旁人無法察覺異樣,限時30分鐘,20經驗。
曾經在宴會時殺死秦老爺時購買的物品。
“再見。”
“再見。”
樸素的道別,因為他們相信終會重逢。
曉閻帶上這副面具,容顏被模糊隱匿向著沁水區的白霧街走去。
夜起了薄霧,破碎的路燈閃爍著,伴隨著滋滋和清脆的腳步聲。
……
細香燃燒在布了層灰的黃銅香爐上。
三縷清煙緩緩升起,灰白的香灰一撮撮的落下。
厲鬼在供奉著虛無縹緲的神明,只愿為活人再求來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