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祀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然而正在此時,又有村民接話:“要說著半夜被起尿憋醒,我也有過。
大概今天在卯時牌分,正憋著尿半睡半醒呢,突然好像聽到什么東西掉進湖水的聲音將我驚醒。
我只以為是魚跳出水面,于是穿好衣服,點上了燭火,走到外邊撒尿。
卻又不知哪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四處望去,不見人影,我以為是鬼,嚇得我急忙跑回家了。”
“哈哈哈,你這也忒膽小了,太爺早就說過,沒有什么鬼怪之說。
便是有,那在城隍、土地、山神的庇護下,也能安心過日子,你怕個什么?”
“就是,難道太爺你還不信?”
“這廝,往日自吹大膽,卻不曾想如此膽小如鼠。”
“那鬼又會何須腳步?不過是人家起得早而已,你卻自己騙自己。”
大家的笑聲,卻并沒不能抹去章祀內心的狐疑。
腳步聲是人,那是肯定的。
而且很有可能是兇手的。
但是讓章祀不解的是,兇手是怎么做到從半個時辰之內,在這里跑到縣城的。
總不能一個人還能比牛馬的耐力還足,速度還快,這是顯然不符合常理的。
沒錯!
章祀就是懷疑兇手是賴二。
賴二的家并不需要經過這條路,可他卻偏偏走了這條路,明知道趙七九不在家,還往家去,怎么說都說不過去。
只是賴二報案時間,大概就在卯時中刻左右,衙門剛剛點卯上班完畢,那他是怎么做到,半個時辰不到,就從歸仁鄉跑到縣城的?
只是這些不解,章祀也無法對人言,只能打著哈哈,先將此事混淆了過去:“沒想到這貴鄉還有這般趣聞,倒是令小子大開眼界吶。”
隨著交談下去,村民的地方之心,也逐漸退卻,笑著回答:“茶余飯后笑談,算不得什么。”
村民的話章祀并沒有過心,而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對著那個說聽到腳步聲的村民問道:“你剛才說有魚躍出水面,莫不是你家就在湖邊,而且還有很多魚兒?”
“小衙內就是小衙內,這般聰明,是別的小孩沒有的,早晚肯定考中狀元當大官。
我家就住在村頭湖邊,也是為了靠湖近一點,免得來回奔波。是我和渾家一起搭的草廬,村里好幾家漁戶都是這般,渾家在村內,自己則在湖邊。”
“這么說來,賴二和趙七九,也在湖邊有草廬?”
“賴二和趙七九沒有,賴二只在船上過日子,趙七九和他那漂亮渾家感情很好,舍不得分開,一般都是專門跑回來住……”
聽到腳步聲的村民一句話還沒說完,另一個長得肥肥胖胖的村民,嗤之以鼻搶話:“誰說的,前陣子我還聽到他們兩個吵架呢。”
“嗨,夫妻吵架算個什么?你和你渾家不吵?”
聽到腳步聲的村民當場不服氣了。
這平常夫妻過日子哪有什么不拌嘴的?又不是所有人的老婆,都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木樁。
生活之間有些磕磕碰碰,不但不是什么奇聞怪事,反倒是稀疏平常。
要是一對夫妻,從來不紅臉過完一生,倒是還讓人比較驚詫才是。
“不是,雖然我就路過只聽了一嘴,他渾家說什么趙七九對不起太爺,要向太爺說清楚什么的,反正帶著哭腔,這能是平常夫妻吵架?”
“得了吧,這算什么,我還看到趙七九給他渾家,打了一對白銀手鐲,換你你舍得?”
這下子可算問住了,畢竟一對銀手鐲,那可絕對是價值不菲的東西,要知道如今豬肉也不過好錢四五文一斤,牛肉也僅兩三文一斤,魚蝦也才兩三文,便是南京也不過才四五文而已。
一雙手鐲,怎么也得下半兩銀子下去,可這半兩銀子,只怕是尋常人,積蓄一輩子,都未必買得起,更別談舍得與否。
趙七九能夠打下這對手鐲送給老婆,可以確定,絕非是有什么不和。
章祀來這里可不是聽人家長里短,于是便不在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接著問那個聽到腳步聲的村民:“既然你家那塊多魚,能不能帶我前去看看,日后有時間帶著我爹過來釣魚玩。”
村民倒是一臉無所謂:“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小衙內跟我來。”
章祀是章爵的兒子,整個上猶縣都歸章爵管,可以說除了禁令,章爵是想去哪就去哪。
連身懷禁令的章爵尚且如此,章祀更是無地不可涉足,便是他不允許,只消找個村民問一問便曉得了。
屆時他不但得罪了章祀,最后結果還是一個樣。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脫褲子放屁?
最主要便是,一個湖泊并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因此完全沒有必要拒絕。
因此聽到腳步聲的村民便說著,邊拔地而起,拍拍屁股的灰塵,領著章祀往村南走去。
不過兩刻鐘左右,三人終于到達目的地。
雁湖碧波千里,兩岸青草蔓蓋,湖面來回飛梭小船上,盡是打著赤膊,光著腳丫踩在船板上的漁民。
嘹亮的漁歌蕩漾在山水之間,久久難以散去,春風拂來,垂地青翠楊柳,隨風揚起,頃刻之間,滿天楊絮飛舞。
又見零零散散數間茅草屋,依水而建,屋頂的包茅開始有些已經有些發黑,想來是被雨水侵蝕所遺留痕跡。
村民領著章祀到達屋子,便客氣的往屋里帶:“小衙內要不進屋坐坐?”說罷還自己打開用包茅編制,用竹竿固定的小扉,示意章祀入內一座。
章祀可不是來玩的,因此只是搖搖頭一笑:“如此忒是麻煩恁,小子只不過就閑逛,進去便不必了。”
既然章祀不肯入內,村民也沒有再強求:“也好,小衙內要去哪里逛,只需吩咐小人便是。”
章祀卻擺擺手:“大叔但請自便,小子自己閑逛便是,如何敢過多打攪。”
“這有什么打緊。”村民顯得非常和藹,然后又道:“既然小衙內要自己逛,那小人也不便打攪,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但請吩咐便是,小的定然盡力辦好。”
“好說好說!”盛情難卻,章祀也不在矯情,誰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萬一真的需要呢?
村民進了房子之后,章祀開始圍著湖邊轉悠,仿佛在找什么東西一樣,這時衙役便扣著后腦勺,一臉疑惑詢問:“小衙內這是做甚?此處水邊,甚是危險,我每還是先回衙吧。”
這春暖花開啥也不帶,跑到水邊玩水?
多少顯得有些違和。
又不是六月三伏天,可以下水去游泳一番。
時下可是開春不久,天氣依然還有許些涼意,這時候玩水,弄不好就感染風寒。
“找好東西!”章祀頭也不回笑著回應衙役,因為他發現了一個,令他推翻原來推測至關緊要的東西。
不過舊的疑團解開,勢必會產生新的疑團。
因此滿懷心事的他,領著衙役又一直往前走去,直到看到幾條小船之后,章祀才對衙役問:“那趙七九的船在這里?”
“對,就應該是第三個船,便是趙七九的,恁看船頂不是還有漆上去‘七九’兩個字嘛。”
隨著衙役一指,章祀尋眼望去,只見小船蕩漾在水邊,一根碩大的繩索,綁著岸邊的一根楔子,倉簾覆蓋,也不知里邊景物。
“走,去看看。”昨天晚上睡了一夜的趙七九,居然沒有出船捕魚,這倒是讓章祀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同時也增加了心中的不解。
偵破案件,自古都是如此,一個個線索,都能帶來無數的謎團,如何能夠將謎團解開,這才是破案的關鍵。
連現代社會有著各種科學幫助尚且如此,那么古代則更是如此,蓋因大凡找的證據遺留,多基本為一些佐證,極少數證據是實證,想要解開謎底,那么所用功夫就絕對不會少。
比如有時候,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或是一句笑談,也可能是案子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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