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了當我問及父親,他與母親如何做到愛情保鮮時他說的話:這個世界的價值觀紛繁復雜,我決定選擇最簡單的一條——男人為了女人,付出什么都不可惜。上一次想起的時候,我正處在一種混亂的糾結之中,我認為父親的話并沒有帶給我任何幫助。當我再一次想起,我理解了他所說的重點在于“選擇”。人生是由很多的選擇構成的,這里面包含著很多的取舍,重要的是你要堅持選擇對的。
我把屋子徹底打掃了一遍,桌子地面收拾得一塵不染,特別是房間,所有的東西都重新歸置,床上也換上了新洗的床單、被褥。陽臺上原先的幾盆綠植因為疏于照顧,都已經曬成了柴火,我又去新買了幾盆替換掉,有花有草,給整個房間帶來煥然一新的氣息。
幾天前,我答應了允真要過來看看的要求。之前她提過幾次,我一直以房子陳舊,房間太亂為由拒絕了。現在,我盼望著她的到來,特地買了一大束花,配了一只陶瓷的白色花瓶放在房間,一切都收拾成我滿意的樣子。
九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大約六點半的時候她到了。紅車的奔馳車緩慢地行進到樓下,她停了下來。允真穿著一雙杏色的高跟綁帶涼鞋,身上是一條淺粉色的A字大擺裙,細膩的針織布料泛著一點淡淡的光,大V領口處伸出細細的綁帶,繞過后頸系成一個大蝴蝶掛在后背處,襯托著白皙豐腴的皮膚。她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地明艷動人,看得出的確是花了一番心思精心打扮。
“歡迎允真小姐,你今天真的是要讓我家蓬蓽生輝了。”我打趣道。
“是嗎?”她一臉得意,明顯對于自己今天的美麗了然于心,“你拿一下后備箱的花和貓糧。”
“是給我的嗎?”
“想得可真美。”
我們走上八樓,方見鴻與顧若云在門口迎接。允真從我手里接過花遞給顧若云,那是一束香檳色玫瑰搭配淡綠色的洋桔梗,清新而艷麗。
“好漂亮,你真是太貼心了。”顧若云欣喜地說。
“朤經常跟我提起你們,我都羨慕他有你們這樣的室友。”允真笑著說。
“他也經常跟我們說起你,果然如傳說中的一樣漂亮。”顧若云撒了一個謊,一個高情商但無必要的謊。
“聞名不如見面。”方見鴻插話恭維道。
我們邊說邊走進了屋子,折耳貓“金魚”也圍上來在腳邊打轉,我把貓糧遞給了方見鴻。
“小家伙也知道今天有客人來呢,要加餐咯。”顧若云笑著說。
“真可愛,我要抱抱。”允真蹲下來抱起“金魚”在胸前撫摸著,但“金魚”并不怎么聽話,跳下來逃回了房間。
晚飯在家里吃,我準備了白灼蝦、白灼秋葵、沙姜雞、和薏米蓮子老鴨湯,方見鴻做了拿手菜四川紅燒肉。
“太豐盛了吧,”我把菜端上桌的時候,允真驚訝地看著我說,“都是你做的嗎?”
“當然。”
“我不信。”她微皺起眉頭看向我,好像是在說,快說實話吧。
“好吧,紅燒肉是方見鴻做的。”我老實交代道。
“紅燒肉最難做了,若云真有福氣。”允真一臉羨慕地看向顧若云。
“薏米蓮子老鴨湯也很不錯的,快嘗嘗。”顧若云笑著說。
“有一點辣,我放了辣椒。”方見鴻解釋著紅燒肉的味道。
“我很能吃辣的。”允真一臉遺憾地接著說,“可惜我太胖了,不能多吃。”
“沒事的,就一次。”顧若云安慰著說。
“放心吃吧,托你的福,我都還是第一次吃到呢。”我也笑著安慰道,“吃完了明天帶你去爬山,一下子就都消耗掉了。”
“看,你還是嫌我胖。”允真嬌嗔著說。
“都是陷阱。”我無力地回擊著說。大家也哄笑起來。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閑聊著,然后就從大約兩個月前發生的一件影響全國的性侵女性事件聊到女權運動,又從男女平權聊到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又從顧若云的外貿服務業聊到中美的貿易戰。因為實在過于瑣碎,無法詳述,我只依稀記得一些比較有意思的觀點如下:
“這個事情是情緒主導,還是事實主導?堅信自己正義的人也可能變成惡魔。”
“挑動男女對立是最壞的,它要毀壞的是人間最美好的事物。”
“他們總是把個案賦予普遍意義,又把普遍現象強加給個人。”
“制度是與生產力匹配的結果,如果錯位了就會有重大變革或革命。”
“妻妾是一種制度,不是男人的夢想。男人可能會想要占有更多的女性,但納為妾就沒有人愿意了,這本質上是一個經濟學的問題。”
“事實上我們聊到古代,一要界定時間,二要界定階層,古代是一個很寬廣的概念,最重要的是,封建時代是一個極其割裂的社會,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是完全是兩個物種,我們總是自動代入統治階級的生活,其實我們更大概率就是平民,古代平民階層的價值觀與現在差異并沒有想象的大。”
“紡織業不是低端產業的代表,相反,是國力的象征。十九世紀英國全世界戰船開路,主要目的不還是為了賣布?所有的大國崛起都是從賣布開始的,我們要堅持賣好布。”
“時間在我們這一邊,青年不用害怕壞老頭兒。”
......
......
我們聊得很暢快,大家很久沒有在一些與生活的蠅營狗茍無關的話題上暢所欲言、各抒己見了。大約十一點鐘的時候,大家意猶未盡地散場,因為第二天國慶節,方見鴻與顧若云要早起,他們安排了去四川的旅行。
走進房間的時候,允真看到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轉身就摟著我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她動情地說,房間布置得很好,很溫馨,她很喜歡。
第二天十點鐘醒來,家里就我們兩個人。允真非鬧著要下廚,她又不會做,在我一步步指導下終于煮好一鍋雞蛋瘦肉面。
“生日快樂,簡簡單單一碗長壽面,祝你健康長壽。”她將滿滿一碗端到我面前,認真地說。
吃完飯我們又在家宅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才出門,我帶她去爬屋后的筆架山。她體力很好,陡峭的臺階對于她來說就像是輕車熟路,我反而像是第一次來。不消一會兒,我們就登頂了,傍晚的風吹著汗濕的衣衫,讓人感覺十分愜意。
“現在我們腳下就是福田,那邊是羅湖,那邊是南山,你看那兒......”我像第一次方見鴻帶我上來時介紹的一樣介紹給她聽。
“是的嗎?我從來不知道地王大廈這么厲害的。”
“本地人總是很少在意本地的景點吧,這大概就是詩里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是我地理不好啦,一直都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她解釋道,接著又問道,“你在這邊住了多久啦?”
“17年3月一來就住在這。”
“顧若云呢?”她天真地看著我,“她什么時候住過來的?”
“去年6月。”
“她和方見鴻什么時候開始談戀愛的呢?”
“去年年底吧,我不太記得。”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顧若云啊?”她依舊一臉天真,微笑著看著我。
“沒有。”我回答地斬釘截鐵,但那一刻,我心猛地一沉,她為什么會這么問?
“哦。”她轉過頭,漫不經心地說。
“干嘛這么問?”
“她那么漂亮,還有,我總覺得她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她語氣里帶著疑惑。
“誰有你漂亮,誰有你特別?”我不放心似的,又繼續補充道,“你最漂亮,你最特別。”
“你說實話哦。”她突然轉過頭來,右手食指指著我的臉,嚴肅地說。
“姐姐,都是實話。”我握住她的手指,真誠地看著她的臉。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我心跳得厲害。我以為,我跟顧若云的事已經過去了,但女人總有一種直覺,像是能看穿你的過往。我拉起她的手,圍著在山頂的休閑區轉悠起來,算是把話題給岔過去了。
我們一直待到太陽落下,天邊最后一縷殘紅被黑夜淹沒才下山。山間的蟲鳴忽遠忽近,大大小小的飛蛾依舊圍著夜燈旋繞,讓人恍惚覺得,一直都是同一批生命,從來沒有停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