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哥本來說好周末從南山過來,約我一起吃飯并帶我到處轉轉,熟悉一下地盤。臨了又打電話過來說,公司安排出差,這周不過來了。于是,我只好也給自己安排了點事——去拜訪我在光明的表哥羅放。
其實我是很不愿意去的,但架不住母親三番五次電話審訊,“去了沒有?去了沒有?”她內心很清楚,她不催促我就不會去,因為這個表哥是我母親那邊的遠房親戚,我們彼此根本就不熟。母親不斷地強調,這是人情世故,是家里的禮節。其實我知道,她最看重的還是想,無奈論如何是個親戚,多少能對我有個照應。最后,我實在不堪其擾,只好跟她做出保證一定安排時間去拜訪。
于是我在星期天的上午抱著極不情愿的心情出門了,去拜訪這位麻煩的遠方表哥。但當公汽啟動后,行駛在綠樹濃郁里,穿梭在高樓大廈間,我的心情立馬又舒朗了起來。
這是個艷陽高照的天氣,這個時候老家還有些春寒未散,南方已經短袖短褲了。
我看著車窗外的花木長出新芽,雖然我懷疑它們一年四季都在長出新芽,但有什么關系呢?
此刻這些小小的生命我見到它們,它們已在我的心里煥發出一個蓬勃的春天來。
羅放表哥居住的小區環境比我想象的要好,拱形大門相當地氣派,外面貼著復古的糙面大理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凱旋門。進入小區,走過一段瀝青大路,在某個路口左轉又走過一段幾十米的小卵石鋪就的小道就到了他家樓下。羅放穿著一雙皮鞋站在兩層的別墅門口,他的鞋頭擦得一塵不染,一條休閑的格子西褲配著上身休閑的米色襯衣,以至于我覺得這對于迎接一個年輕的表弟實在有些過于整齊。他一身裝扮顯得極為精神,看來老家關于這個表哥的傳說所言非虛。
“哥,你這房子真氣派呀!”我想起母親囑咐的“家鄉的禮節”,恭維道,“小區環境真好。”
“你就是朤吧,來來來,進屋。”他滿臉笑意,一只手往大門指引,一只手貼著我的背把我往屋里推,顯得既禮貌熱情又有些強勢,這讓我很有些不自在,“都長這么高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就這幾年長的,哥倒沒怎么變,還是跟上次見面差不多。”
“我呀,再變只有變老咯!已經開始奔四啦!”說著,我們就進屋了。
一個女人笑盈盈地迎上來招呼我坐,她看起來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雖然表哥看起來也年輕,但一落眼我們還是能看到他們身上的年齡差距。表哥是離過婚的,結過婚沒過幾年也就離了,算來應該也有十年了吧,后來也沒聽說過有再結婚的消息。對于眼前這個面容嬌俏的女人,我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這么大一套房子也自然會有一個女主人,我也自然識趣地稱呼她“姐”。由于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提及女人的名字,我也不好問,我們就叫她為“漂亮姐”吧。
客廳擺放著一套巨大的皮沙發,沙發前的茶桌上是一副絳紫色的茶具,一只三足金蟾擺放在茶具上披著一層溫潤的光澤,自然成為視覺的焦點。
我們坐了下來,漂亮姐開始擺弄茶具給我們泡茶,她沒什么太多的話語,只是偶爾會接上一兩句。
開始我跟羅放寒暄了老家一些人、事上的變動,基本上是他問我答。說著我們的話題又回到了這棟漂亮的房子。
“這上下兩層加起來有兩百多平吧?”
“三層,三百二十六平。”羅放身子往后仰了仰,整個后背躺靠在沙發上,“算上樓頂的陽臺。”
“三樓是個閣樓,空著。”漂亮姐身體微微前傾,笑著跟我解釋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應和著。
“我這個屋里裝修可花了不少錢,你看這地磚,看這桌子椅子,還有那廚房,我全用最好的。”跟剛開始坐下來聊天的克制不同,羅放現在明顯松弛了很多,從他的臉上我能看的他的自豪與得意。
“那相對于買房的錢也就是零頭吧。”
“哈哈,現在這小區已經五萬多一平啦,這套房現在拿下來得一千大幾百萬。”
“怪不得老家都說哥你有本事呢!”
“都是打拼,吃了很多苦的。”他一邊笑著一邊謙虛道,“也是來得早,還是要敢闖。”稍頓了頓,他又用一種鼓勵的眼神看著我說,“你來了,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羅放表哥的確是很早就來了,那是九十年代末,他高一輟學獨自到處去闖蕩,最后落腳在了這里。聽說,剛開始是給一個老板管一個錄像廳,就是用DVD給別人放電影,后來又自己刻錄電影光盤賣,突然在某一年的春節聽說他發達了,在深圳當了老板,這中間他已經銷聲匿跡了很多年。
“說一下,你準備做什么?”他關切地看著我,很像是一位真誠的長輩。
“現在還沒想好,之前做過媒體,但現在不是很想干這行。”我實話實說,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樣啊!工作還是要自己想好,我的意見是,選擇了就要扎下根去,踏踏實實地堅持。”
“哥,你是做什么的呢?他們說你在這邊開了個很大的廠。”
“他們都是不知道,瞎說。”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
“那哥你是干什么的呢?”他似乎在等我追問。
“金融方面的。”他惜字如金起來。
“具體是干什么呢?”
“這個我們暫時不說,等哪天你要是想跟我干了,你跟我說,我再帶你。”
他繼續保持著他的神秘,現在我只知道他并不是傳說中的在深圳開廠,其它的可能事關商業機密。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漂亮姐”說去外面吃,因為家里沒開火,他們從來就沒做過飯。羅放表哥說懶得走,就在家里吃,都是家里人不用客氣,于是點了外賣。
飯后我們又回到了茶桌,東拉西扯了一會兒,這期間,羅放表哥進房間接了幾個電話,“漂亮姐”雖然接過了他的話頭,跟我寒暄著,但我還是感覺到,她在機警地聽著房間的對話,盡管我們什么也聽不到。這讓我不由得猜測,這中間肯定有著某種故事,聊天也讓我覺得不自然起來。
羅放表哥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我順勢站了起來,提出我該回家了。他們都沒有挽留的話,盡管那時候時間還尚早。羅放表哥說他開車送我,我表達了那樣實在太麻煩,我坐公汽回去就好,但拗不過他的堅持。最后,我坐著羅放表哥的一輛大眾的汽車回到了福田。
下車的時候,他說他還要去羅湖談點生意,下次再來看看我住的地方。于是我們便互相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