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朱標要來視察的消息后,都察院上下忙成了一團。
陳新立挑了幾個人跟他去收拾卷宗檔案,他們要將十幾間卷宗室里的卷宗全部取出來,然后把存放卷宗的架子全給清洗擦拭一遍,工程量可謂極其浩大。
至于內(nèi)務(wù)方面的工作交給那丁季童來負責。
這下好了,丁季童手里攥著安排工作的權(quán)力,腰板挺得更是直溜。
一雙招子睥睨著整間屋,掃過來瞥過去,最終定在了陳云甫這。
“陳云甫。”
被點了名字,陳云甫也不好裝耳聾,只能站出來應(yīng)上一聲。
“下吏在。”
“內(nèi)務(wù)嘛就交給你了,把咱們后院屋舍的床褥都給收拾整齊,還有那個誰,趙乾是吧,你和陳云甫一起,把地掃了、桌子擦了。”
陳云甫聞言一怔,愕然的看向丁季童,身邊的趙乾已是直接開了口。
“檢校,后院可是足足七十多間屋舍啊,我們兩個人做?”
七十多間屋子、一百多張床,讓陳云甫和趙乾兩個人干,這不是坑人是什么。
聽到質(zhì)問,那丁季童頓時拉了臉色,不滿的哼出一聲。
“怎么?不愿意干?不愿意干那就別干,收拾東西滾蛋!”
這丁季童可真是沒白瞎了他頭上那個替檢校的頭銜,這吏部驗封司的正式文書還沒下呢,他就已經(jīng)開始以官自居了。
趙乾被訓斥憋了一口氣,還打算再說被陳云甫伸手拉住。
吏就是吏,官就是官。
要是趙乾真敢以皂吏之身當場頂撞上司,不僅要被開除,還得掌嘴十下,犯不上。
雖然被攔了下來,可轉(zhuǎn)過頭去到后院,趙乾還是倒起苦水來。
“云甫,那丁季童忒不是個玩意了,這后院七十八間廂房,就讓咱們兩個人來做,怕是干到明天太子殿下來都做不完。”
“誰說的?”陳云甫帶頭邁步跨進東首第一間,看著屋內(nèi)不算凌亂但也談不上整潔的擺設(shè),輕輕笑道:“只要干就能干完,抱怨是沒用的,來吧。”
胳膊擰不過大腿,既然現(xiàn)在是那丁季童話事,照做便是。
“任何時候都別明著和領(lǐng)導(dǎo)對著干,落不得什么好。”陳云甫一邊收拾一邊念叨道:“咱們皂吏之身就敢跟官對著干,那等咱們當了官,豈不是更目無尊上?
大家的眼都看著呢,保不齊就有那嘴壞的到陳照磨那打咱們的小報告,到時候照磨司咱們還能待下去嗎。”
趙乾眨眨眼,有些泛迷糊:“領(lǐng)導(dǎo)、小報告?這是什么意思。”
陳云甫笑笑,知是這些個新詞趙乾不理解,但也顧不上解釋,埋頭干起活來。
不過疊被褥的時候,陳云甫停了下手。
“怎么了?”
趙乾端著一盆水,吭哧吭哧的擦著桌子,忙的一頭大汗,眼見陳云甫不動便問了一句。
“這被子疊的不好看。”
陳云甫指著床上松松垮垮的被子,微微皺眉后一笑:“其實只要咱們能把手里的工作干好,你眼里的苦差事隨時可能變成香餑餑。”
說著話,便在趙乾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將剛疊起來的被子重新攤開。
“你這是作甚。”
趙乾更困惑了:“這好不容易疊的被子咋還要重新疊。”
陳云甫沒回他,從屋子里取了一個板凳,開始壓被,一遍又一遍。
直等到被子里的棉絮壓到平整后,陳云甫又跑出門,不多時取了幾張桑皮紙來。
趙乾只是看著,眼里全是困惑和不解,搞不明白陳云甫為什么要把一個疊被子整的這么復(fù)雜。
要按照陳云甫這么干,這差事啥時候能干完。
可當陳云甫第二次開始疊被子之后,趙乾驚愕的長大嘴巴。
只見原本還松松垮垮的被子此刻竟然被疊成了。
豆腐?
雖然還是有著些許蓬松,但,已經(jīng)非常有型了。
“嗯,還是差點意思。”
看著眼前的豆腐塊,陳云甫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自己這疊豆腐塊的技能還是當年上大學軍訓時學的,當時自己可還拿過內(nèi)務(wù)標兵的榮譽呢,十幾年不干了,手藝多少有些生疏。
“熟能生巧,多干些便是。”
陳云甫扭頭看向驚愕的趙乾,晃了晃手:“發(fā)什么呆啊,干活。”
“不是,這,這。”趙乾指著被子表情像是見了鬼一般:“你這是怎么做到的?”
被子還能被疊成豆腐的形狀?
看這棱角、看這四四方方的面,也太、太美觀了。
此時此刻趙乾突然明白過來陳云甫剛才那句話是個什么意思了。
只要用心干,你以為的苦差事很可能成為香餑餑。
“咱們把活干好、干細了,明天太子殿下一看,說不準心情一好夸兩句,就夠咱們吃一輩子的。”
陳云甫埋頭疊好第二床被,直起腰擦擦腦門子上的細汗,咧嘴一笑。
“丁季童不是難為咱們嗎,讓他難為去吧,咱們踏實住干好工作就成。”
“那萬一明天太子殿下不來后院咋辦?”
趙乾嘟囔一聲:“那這活豈不是白干了。”
陳云甫嘆了口氣,這趙乾的思想也太消極了些。
“咱們只管努力,剩下的嘛,交給天意吧。”
搞定了一間屋,陳云甫也不歇氣,直奔下一間而去。
七十多間屋呢,哪有時間在這里和趙乾耽誤。
就這么,陳云甫揮汗如雨的一間間屋、一張張床的忙活,這疊豆腐塊的技能也自然是越加熟稔,等到了后面三十間時,那疊出來的被子已經(jīng)和記憶中自己在部隊看到的相差不多。
差距肯定是有,但總體上已經(jīng)給到人一種極其舒適的觀感體驗。
看看天色,已是到了入夜,陳云甫跑進廚房拿了幾個饅頭一疊咸菜,喚著趙乾兩人尋了一間還沒來得及打掃的房間便對付起來。
“吃完飯就睡覺,明早繼續(xù)。”
啃著饅頭,陳云甫含糊不清的說道:“明早我還得把東首頭前那十幾間屋再重新翻一遍。”
后面的被子越疊越好,頭前的被子陳云甫可就不滿意了,打算返工。
一聽還要返工,趙乾的臉色更苦。
“啊?還要返工?”
“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好。”陳云甫悶聲道:“我這不是較勁,而是不希望浪費任何一次機會,你想想,太子駕蹕這種事,你一輩子又能遇到幾次。”
有的時候機會來了,抓不住可能是能力問題,但不去抓眼睜睜看著機會流逝,那陳云甫無法忍受。
無論是今生做吏還是前世從政,這都是陳云甫的為人準則。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
人活著,總得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