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死別和生離
花果山不斷有小猴子出生,大王喜歡管他們叫“孩兒們”或者“猴子猴孫”。慢慢地,大多數(shù)猴子都習慣了大王的這個叫法。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我跟著大王和猴子們一起瘋玩了三天三夜后回家,卻看到媽媽躺在床上,爸爸正在邊上流眼淚。媽媽告訴我,說她生病了,已經(jīng)快不行了,她要我以后好好照顧自己,還要學會照顧爸爸,說完就咽氣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只是一直大聲哭,二傻哥從隔壁聽到我哭,連忙趕過來,然后也和我一起哭了起來。
大王也來了,他沒有說話,一直看著我們,過了很久才問了一句:“我們是不是都會死?”
“是的,大王。”我爸爸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都在生死簿上,閻王管著我們,他決定我們什么時候死。死了就去地府報到。”
“為什么要歸閻王管?”猴王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沒有人回答他,我爸爸也沉默了。
猴王又看了我一眼,說:“夭夭,不要只知道哭。”我聽不懂,除了哭我還能做什么?大王好像并不要我回答他的話,他這句話像是在自言自語,說完他就走了。
我爸說,不要難過,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世間生靈都逃不過這個規(guī)律,媽媽死的時候很平靜,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女兒。現(xiàn)在媽媽已經(jīng)重新投胎了,希望她下輩子投個好胎。
料理完媽媽的喪事后,我們都平復了心情。二傻哥又帶著我出去。二傻哥說去今天我們爬高一點,放松下心情。于是我們?nèi)チ嘶ü巾敚簿褪巧鍪锏拇笫霸瓉碓诘牡胤健2涣系搅松巾斘覀円馔獾乜吹酱笸跻苍谀抢铮粋€人看著天空發(fā)呆,眼淚正在往外流。
二傻哥和我異口同聲地跟大王打招呼,他叫的是“大王”,我叫的是“石猴”。大王和我們倆關系很好,我這個調(diào)皮鬼私下里經(jīng)常叫他石猴,他也不生氣。我問大王:“你怎么了呀?為什么這么難過。”
“你媽媽離開了,我很難過。每次難過的時候,或者有問題想不明白的時候,我都會獨自來這里,這兒是我出生的地方,在這里我最放松,最安心。”大王說著說著居然哭得更厲害了。
“我都哭完了,你還哭什么呀?”
“我哭是因為我們都會死。我們在這里看似逍遙快活,冥冥中卻有人管著我們。”大王若有所思,突然又好像眼前一亮,看著我說:“走,帶我去見你爸,我有事跟他請教,他是我們花果山最有學問的猴子。”
到了我家,大王馬上問我爸爸:“到底有沒有辦法,可以不死不滅?”
我爸沉寂了很久,才說:“前陣子芭蕉來找我,說撿到一本書,他也看不懂,就給我了。書上說,天地之間有五蟲,分別是蠃鱗毛羽昆,我們猴子屬于五蟲中的毛蟲。五蟲里只有到達三種修為,才可以躲過輪回,不生不滅,與天地山川齊壽。”
“哪三種?”
“佛與仙與神圣,要是能找到他們,可能可以學到長生不老的本領。但是……”
“但是什么?”
“傳說他們在閻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內(nèi),沒人見過。千萬年來,我們花果山也不曾有一個猴子達到這三種境界的。”
“我想去找找。”
“我們在海上,要去尋找這三種神仙,就必須出海。我們猴子是山林物種,到海里九死一生吶。再說這花果山是天地之間的靈根,這里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是有靈氣的,所以猴族在這里可以活百歲甚至幾百歲,這壽命已經(jīng)是難得了。要知道人間的猴子只能活幾十歲。大王,不如不要煩惱,在此安度余生。”
“我決定了,明天就走,我們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里。”大王非常堅決。他說今天要和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頓,然后讓我們幫他準備干糧,他要帶上,明天就出發(fā)。
猴王走的時候,猴群都去送行。長腿哭得梨花帶雨,她抓著大王的手邊哭邊喊,重復兩句話:“大王你別走,大王你一定要回來……”和她一起哭的還有細腰,細腰把家里最好的果干都拿了出來。
我沒有哭,也沒有去送行,我讓二傻哥又一次帶我去山頂,那里最高,可以看得最遠,直到大王的小船消失在海平面我們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