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臨近開機,劇方那邊來催促男主角的事是否已經沒問題,紫怡才顫顫巍巍地撥通了那個躺在手機聯系人列表里的幾天的號碼。
伴隨著等待接聽聲音的是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猶如半個世紀之久,那邊才傳來男子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一句簡單的你好,禮貌而不失嚴謹。
“江斯年老師,你好,我是姜紫怡。”
電話那邊沒有出聲,良久的沉默,紫怡覺得自己窘迫至極,還是硬著頭皮說:“江老師,我想您應該知道我打電話給您的原因。我就想勸你……”
“我知道”,不等勸說的話說出口,江斯年率先打斷,“你如果是想勸我演《花神》,就不必費口舌了,我不會演的。”
然后便是嘟嘟嘟的掛斷聲音,毫不留情。
紫怡還在懵圈狀態中,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如此決絕,不給任何詢問理由的機會。
紫怡氣急敗壞,此時真想動用爸爸的關系,把他綁過來和自己演戲。真是的,怎么這么不識好歹,敢這樣和本小姐說話。
紫怡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幸好還保存一絲理智,不敢真讓自己爸爸出面。
看著時間,晚上七點,等過去估計要八點了,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家。一鼓作氣,第一次去見偶像,還是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才戴上帽子口罩,裝備齊全出了門。
和來時的雄心壯志比起來,此時站在門外的的姜紫怡,就顯得格外膽小懦弱,甚至在這樣溫度適宜的春季,手心也冒了許多汗。饒是做了許久的思想準備,依舊久久不敢按下門鈴。
“小姑娘,你站在這里干什么呢?”一位約莫六十歲的老奶奶低聲詢問自己。
“哦,奶奶,我找這家的主人呢!”
聽這話,老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姑娘,露出慈祥的笑容:“孩子,是找江斯年嗎?”
不曾想眼前奶奶認識江斯年:“對啊,是找他。奶奶,您認識?”
老人咯咯地笑著:“我當然認識啊,我是他母親。孩子你這大晚上的找他,有什么事嗎?”
紫怡這才反應過來,眼前自己站在人家門口,不是他家人還會是誰,在心里暗罵自己蠢。但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還是老人笑著招呼紫怡先進去再說。
“孩子,你先在沙發上坐著等一等,斯年啊,今天周末,帶著孩子去他媽媽那了,這個點,估計馬上就要回來了。”
原來他真的結婚生子了。
江斯年母親倒杯水遞給紫怡,又端來一些女孩子愛吃的零食,然后就坐在旁邊和紫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姓名年齡聊到興趣愛好,從大學專業聊到現在從事的工作。
“孩子,你也是演員啊。我們斯年曾經也是很棒的演員呢,可惜……”說到這,一位母親的驕傲與失落盡顯臉上。
紫怡握住老人的手:“阿姨,江斯年一直都是很優秀的演員,過去是,現在是,以后更會是。相信我,他會再次被大眾認可的,優秀如他,不該被凐沒。”
紫怡換了稱謂,她還是想和江斯年平輩,不要亂了輩分才是。
紫怡感到阿姨的手有些抖,又握緊了些:“江斯年老師馬上就會有作品出來的,會重新回歸大眾視野,會被更多人喜歡,會實現他長久的夢想。阿姨,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堅信這一點。”
眼前老人眼里含著淚花,布滿褶皺的臉上散發著難得的笑容。
門外的男子手里牽著一個小男孩,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開門進去。
聽見開門聲,紫怡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臉上堆滿笑容:“江老師,您回來了。”
江斯年并未回答,眼神掃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轉身對自己母親說:“媽,樂樂今天玩的有些累了,您先帶他去休息。我談點事。”
江斯年母親欣喜答應下來,領著小男孩就往屋里走。不料小男孩對眼前漂亮阿姨及其喜歡,拉著她的手在自己小小的手里把玩,嘴里還不停叫著姐姐。
紫怡也不惱,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可愛的臉蛋:“你是樂樂是吧,我告訴你哦,要叫我阿姨,不能叫姐姐。來,阿姨給你帶了個小禮物。”
隨手在包里掏出一個奧特曼模型,這是自己臨走前忽然想起的,雖然結婚的消息是公布于眾的,但生子的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帶著總是是有備無患。
“聽話,快和奶奶去睡覺!”江斯年聲音里明顯有了些許不快,小男孩這才依依不舍地和奶奶進了屋休息。
突然房間里只剩下兩人,讓紫怡神經開始緊張起來,不安感填滿整個身心。
“你先坐下來,我去給你續杯熱水。”
紫怡乖乖照做。
直到江斯年再次將水杯遞給自己,感受到旁邊的沙發有了些許凹陷,紫怡這才貨真價實地感受到,此刻喜歡了十年的偶像真的就在自己旁邊,近在咫尺,一拳之隔。
“你如此窮追不舍,一定要我出演,是為什么呢?因為我是你的偶像?”江斯年轉動手里的水杯,等著眼前女子的答案,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不曾想,他會問的如此直接,但是紫怡卻是開心的,至少明白他其中一個排斥的理由了,至少不是一點希望沒有。
紫怡思考片刻,莞爾一笑:“江老師,你是覺得我讓你演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偶像嗎?你覺得我一個堂堂千金小姐是在施舍你?江老師,想必你也了解過我的身份背景了,你仔細想想,我要是真的施舍,早就可以憑借自己父親,給你許多機會了。可是我并沒有。”
說到這里,紫怡頓了片刻才道:“我不過是在等一個憑我自己的實力可以擁有的好劇本,而這個好劇本剛好適合你,可以給你重新逐夢的機會。”
期間,江斯年只是玩轉著自己手里的水杯,低著頭,靜靜聽著身旁女子的言語。
瞄了一眼旁邊的人,還沒有任何反應,紫怡只好繼續說下去:“我想過了,你不愿意出演無外乎幾個原因。第一,不想現在平靜生活被打攪,可是,江老師,恕我直言,給家人最好的物質生活和安全感才是當今社會需要的,等你成功后,你想要的平靜生活也會有,只要你努力,你依然可以和你的妻子孩子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第二,你可能覺得現在不適合演仙俠劇,你害怕現在的觀眾是否能接受你三十多歲了還來演仙俠劇,其實你如果仔細看了劇本,就會知道這真的不是以前那些光戀愛腦的仙俠劇,希望你可以抽空看看。”
一下子說那么多,紫怡忽然也不緊張了,只是有些口渴,停下猛喝了幾口水,又繼續說:
“至于第三,我想你是在質疑我,我想你在網上已經看到過我的許多言論了,你覺得我可能就是靠關系才會有今天。我不否認我父親在我事業上的幫助,但是江老師,你應該知道,一個人可以擁有幸運的前提是,他可以有資格享受這份幸運。我想你也是,如今這份幸運降臨在你身上,是因為你有資格有能力享受。”
“還有就是你剛開始就問出的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并不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偶像。”
說這些的時候,紫怡用的都是“你”,而非“您”,她希望,她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去勸慰他,而不是粉絲和偶像,前輩和后輩之間。
終于,紫怡看到他眼神略有松動,嘴角有了上揚的弧度。才如釋重負,片刻又覺得口渴。
江斯年這才側身瞧著眼前的女子,和電視里閃閃發光的她似乎有些不同。此時白織燈光下的女子,脫下明星光環,溫和親切。
劇本他其實早就看過了,說實話,的確是一本不錯的劇本。只是,竟沒想到,她會把自己的心思分析的如此透徹,還不給自己辯駁的可能。
紫怡被自己偶像看的有些發怵,嘴巴又渴得有些難受,只能不斷舔著嘴巴緩解此刻內心的緊張不安。
還好,江斯年很快淡淡笑著:“姜大小姐,說了這么多,渴了吧,我再給你倒杯水。”
“等一下,我可以要杯冰飲料嗎?”其實,現在紫怡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真的太緊張了,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剛剛長篇大論說了些什么,要是再來杯熱水,怕是臉會發燙。
“大晚上的,女孩子喝冰的不好。”一句話,把紫怡拒絕的理所當然,沒有任何爭取的余地。
“這是我晚上回來剛買的冰水,還沒喝過,現在應該不冰了,溫度合適,你喝吧。”
紫怡在心里吶喊,太好了太好了,只要不是熱水就好。一股腦將一瓶礦泉水全部喝了下去。
江斯年在一旁看的傻眼,差點嗤笑出聲,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當紅好女明星如此不注意形象大口大口地喝水。
等喝完水,看到江斯年一臉不相信面帶難以言表的微笑時,紫怡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行為,一時懊惱不已。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不是擔心自己在偶像面前的形象問題,而是勸說他答應演戲的問題。
眼看紫怡又要說話,斯年忙做出打住的手勢:“好了,我可不想聽你繼續說的沒完沒了。你說的我會仔細考慮,你回去等我答復,最遲,明天晚上,我會給你回復。”
雖然還有很多不確定,但紫怡此刻知道,很多事情再多說也無益,要是他還是不愿意,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江斯年將紫怡送到小區地下車庫。臨走前,紫怡叮囑江斯年:“一定要仔細看看劇本,還有,去看看我獲獎的作品《長大那些事》,看看你粉絲的演技是否可以配得起降臨在我身上的這份幸運。”
還有是否配得起,做你戲里的女主角。
江斯年看著離開女子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傻的可愛。
當晚他當真找出了《長大那些事》,熬了一天一夜,終于看完。看完那一刻,他走到窗邊,微微笑著,拿起手機,編輯好一條短信,然后按發送鍵,一氣呵成。
另一邊的女孩,收到短信的那一刻,開心的從床上跳起來,這一天一夜焦急地等待總算過去。紫怡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短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看著看著,便濕了眼眶,紅了臉蛋。偷偷地將短信截圖保存,放在那個關于他的文件夾里。
我愿意做你戲的男主角。
這句話,永遠躺在了秘密相冊里,悄悄地,走進了紫怡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