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昆侖山
昆侖道場上,玉質高殿里,西王母盤腿坐在蒲團上,一向不理世事的她突然眉心一跳,釵環碰撞出輕微聲響,劃破一室寂靜,她掐指一算,愣怔原地。
西王母半晌起身,望著窗外那一彎冷寂的弦月,聲音不知是嘆息還是寂寥:“癡兒,都是癡兒啊。”
臨淵宮戰場
神帝魔帝斗爭已經達到白熱化,優雅精致的神帝頭一次氣喘如牛,像一架破敗的風箱。
姬瑜提劍站在贏瑾面前,他的甲鎧上也多了些嚴重擦痕,袍袖下擺碎裂成渣。
神帝魔帝都不費無用唇舌,并且寸步不讓,只是苦了神魔二族之戰士。
臨淵宮白玉墻上處處是斑駁血痕,血肉模糊了這片本該是世間最為潔凈的樂土,濁氣肆意污染著神界清靜。
一步錯,步步錯,贏瑾和姬瑜此次爭斗消耗的本源比上次多出幾倍不止。
清濁本源消耗得太多,虛無大陸開始坍塌,地震,海嘯,各式各樣的災難發生在各地。
好在虛無大陸,本就荒無人跡,凡人早就死絕,而體內有稀薄靈氣的寥寥修仙之族,能自戰火中存活下來的,自然是不會畏懼區區天災。
天道鐵面無私,欲降天罰,碗口粗的球形漆黑雷電,密密麻麻匯聚蒼穹,碧藍黛空像是被墨水浸泡般,迅速黑沉,神魔二族不由得停下對攻步伐。
“這是什么雷,好怕怕。”蓮殷帝姬聲音虛弱至極,說著害怕,動都不想動一下。
日神自金烏火中凝聚人形,也是衣袍凌亂,他扭頭望向扶桑宮。戰場上處處是阻隔神識的煙雨陣法,日神探不到他心愛的姑娘現今如何。
扶桑宮有扶桑木結界,不懼雷火,不會出事的,日神如此安慰自己。
渡厄神殿
神界醫館里,后勤部部長渡厄上神忙得腳不沾地,戰事一起,他這個治愈系神族自然是當仁不讓,帶著一眾下屬搓療傷的藥丸子搓得手掌都冒火星子了。
渡厄在殿內焦急踱步,不停有藥童神色匆匆將新制的藥丸子掃劫一空,眾人都沒空理這個頂頭上司。
渡厄上神愁得直揪頭發,翠色頭發還來不及看清,就有一只翠羽鸚鵡飛來迅疾銜走,鸚鵡渾身油光水滑,一看就養得不錯。
也是,渡厄上神原身是一株渡厄靈草,被神帝點化成神,肉身可解百毒,頭發絲對小翠來說自然是上好的飼料。
渡厄上神迅速揪住小翠,哭天搶地:“小翠,我苦命的小翠。”
還來不及唱念做打,翠羽鸚鵡勃然大怒,一翅膀扇在渡厄上神臉上:“小翠,你才小翠!你全家都小翠!小爺是男噠!”
渡厄灰頭土臉不管不顧:“世界都要毀滅了!小翠還是小剛重要嗎?”
“外援!外援!”翠羽鸚鵡眼珠子一轉,破鑼嗓子開始大聲嚎。
殿內眾人見怪不怪,有個領頭的神女姐姐無奈撫額:“又開始了。”她掐訣給眾人罩了個隔音結界。
渡厄上神在小翠一聲聲外援中醍醐灌頂,對啊,可以找大哥,說罷,把小翠一扔就往外跑。
小翠看著自家主子風風火火的樣子,白眼一翻拍翅飛到架子上梳理羽毛。
神界扶搖島
渡厄上神輕車熟路,從萬木結界進來,走在熱帶雨林一樣的島上,一邊和各種珍稀植物打招呼。
“花花子,你今天又漂亮了!”一株重瓣千層碧桃輕柔晃晃自身枝椏。
“小甜七,早上好啊。”一株七星含羞草合攏枝葉。
等到渡厄上神一路侃大山侃到扶搖島中央,卻見本來應該有一座遮天蓋日樹屋的扶搖島中心空空如也,圓盤一樣的深坑,仿佛欲擇人而噬。
“大!哥!”一聲嘶吼驚起林中無數飛鳥。
渡厄上神垂頭喪氣回到渡厄神殿。開始認真搓藥丸子,十指翻飛,幾見殘影。
他怏怏不樂,大哥乃上古神木,建木,原身一直駐守在神界扶搖島,以自身靈力護佑花草精靈和神界東方,從不曾輕易挪窩。
如今戰火紛飛的關鍵時刻,建木大哥卻突然失蹤了,叫人不得不多想。渡厄眉頭緊鎖,心煩意亂。
小翠也頗有眼色,鵪鶉一樣縮在架子上,不敢觸自家主子的霉頭。
漏夜,神界昆侖山
建木容珩一身翠袍,墨發以月白色缺月玦松散束起,橫貫流云逐月白玉簪。
珩佩流響間掐訣縮地成寸,須臾便至西王母府邸。
經神衛通報后入內,路過小橋流水,屋檐外風鈴叮當,抄手游廊盡頭八角亭內,西王母宮裝常服,閑執棋譜手作棋局而殘局未解。
隨意見禮后窺向棋局,黑子連綿成一片已然成勢,白子龜縮一隅。
西王母溫文笑意晃眼:“浮生一夢皆為客,鎖魂凡軀萬事籠,容君,以你觀,此局何解?”
容珩并不意外西王母的問題,他來這里也正是為了這樣一盤棋局。
他閑適坐下,支頤慵目,懶懶散散握起溫涼白子把玩。
鴉睫在如玉面龐上投下陰影,容珩垂眸安靜思考。
此間形勢嚴峻,白子茍延殘喘,行差踏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過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只見晨曦爬上亭柱,撞碎在案前若一地星子。
靈感若焰舌破冰,容珩抻臂指尖輕劃,在西北偏遠角上落一子,白子雖未至反敗為勝卻也絕處逢生,殘局已解。
西王母揮袖拂過棋盤,黑白雙色棋子像是分開的溪流,緩緩收入櫝中而黑白分明。
香爐白煙悠悠,容珩牽唇勾起淺笑,瞳引秋江澄澈,他恭敬站起,拱手作揖:“容珩受教,謝過娘娘成全。”
日光自西北角上那座雪山上噴薄而出,雪后初霽,銀裝素裹,凜風冽冽飛袍袖青絲,足踏皚皚,朝靴染雪漬。
碧玉瓊瑤映眼簾,萬仞冰川直聳天。雪路難行,容珩步調卻絲毫未亂,閑庭信步似游春。
容珩站在山巔俯瞰神界重重風景,甚至看見了自己駐扎的扶搖島。
昆侖苦寒,植物寥寥,王母娘娘駐守在這里,日日枯對風雪,她會想些什么?
容珩輕笑,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