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磊從公司趕到醫院,這一路,他走的相當別扭,他沒敢開自己的車,而是打了的士。坐在后座的他還時不時回頭看是否有可疑的車輛跟蹤。
目的很簡單,就是避免被公司同事看出端倪。
下車前,龍磊干脆把口罩也帶上,才故作鎮定地走進醫院。
醫院里大部分人都會自覺地戴口罩。這種風氣來源于三十年前那場席卷全球的肺炎病毒大流行,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主動戴口罩這種行為依舊備受推崇。
龍磊來到林佐的病房門口,輕輕敲門,許久都沒人回應。
“請問,”龍磊攔下一位路過的護士問到,“這個房間的病人,是不是已經進手術室了?”
護士看了看戴著口罩的龍磊?!澳闶遣∪思覍伲俊?p> “不,我是他同事。”
護士領著他來到前臺,“他上午轉了科室?!弊o士一邊在電腦里查詢,一邊說。
“轉科室了?轉去哪個科了?”
“這里打著星號,這是病人隱私,我們就不清楚了。你打電話問一下病人家屬吧?!?p> 龍磊皺起眉頭,一下子摸不著頭腦。正準備拿出手機,卻發現不遠處過道口那兒有人在向他招手。他轉頭看過去,原來是歐文。
龍磊給護士姐姐道了聲謝,就向過道口走過去。
“林總不是今天換肝手術嗎?怎么換科室了?”龍磊不解地問。
“現在已經在手術了?!睔W文淡淡的說。
“哦,那就好。”龍磊回到,“你不知道,林總得癌癥這事,徐鑫可能已經猜到了。”
歐文斜過腦袋看了眼龍磊?!八趺床碌降??”
“天知道。不過好在他猜的是胃癌。”
“有什么區別嗎?”
龍磊眉頭一皺:“好像沒什么區別?!?p> “不要緊,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猜到就猜到了吧?!睔W文不以為然。
“話雖如此,但我們可沒準備好如何面對。你準備好了嗎?”龍磊看著歐文。
“不必準備了?!?p> 龍磊忽然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著歐文:“你什么意思?什么不用準備了?林佐他怎么了?”
歐文忽然醒悟過來自己的話不該這么講,趕忙解釋到,“是我表達有誤。我的意思是,等林佐做完換頭手術再考慮要不要準備吧?!?p> “你說什么?什么手術?換什么頭?”這下歐文的話徹底把龍磊給整蒙圈了。
“對,換頭?!睔W文用手在脖子上筆劃一下。此時,他們已經走出這座住院樓,向前面更高的“試驗中心大樓”走去。
“你,現在還開什么玩笑?到底怎么回事?我們這是要去哪?”龍磊一頭霧水地跟著歐文。
“去手術室。林佐正在進行換頭手術。他讓你,讓我們在這等他出來?!睔W文邊走邊解釋,不浪費一分鐘的時間。
“什,什么?”很明顯,龍磊越聽越懵圈。
電梯里,就歐文和龍磊倆人。
“延壽手術,你總該聽說過吧?”歐文解釋到:“把有問題的身體扔了,換一副健康的身體,這類手術在好幾年前就被鼓吹了。應該不是什么新鮮事了?!?p> 龍磊終于算是明白了些許,“所以,林總是把有癌癥的身體給切了,換一副新的?”
“嗯,還算你聰明?!?p> “這,這能成嗎?我怎么一直以為這只是些被炒作的話題,人頭啊,怎么說換就換呀!”
“我開始也不信?!睔W文說,“但現在不能不信了。他已經在手術臺上了?!?p> “這玩意兒有成功過嗎?”
“據醫生說,有,而且還給林佐預測說能再健康地活15到20年?!?p> 換了身體,竟然還能活這么久。龍磊內心滿是驚嘆,“我怎么覺得,跟你這么一聊,我像是從古代穿越過來似的,什么都不懂了?”
“我也是前幾天才具體了解這些?!?p> “看來這換頭,手術,應該不便宜吧?”
“兩千萬?!?p> “什么!”
電梯門開了,歐文走了出去,留下一臉震驚的龍磊,傻愣愣地站在里面。
“什么時候決定做這個換頭手術?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p> “前天簽的合同,昨天交了全款,今天告訴你,不算遲吧?”
“這流程這么快嗎?”
“他運氣好,才等了幾天,就等到了最重要的身體?!?p> 原來如此。
“那接下來呢?”
歐文看了看表,已經5個小時過去了,如果不出意外,還有25個小時,里面那位才能脫離死亡。
“如果他足夠幸運,活著出來,那么一切照常。如果不行,林源繼承他在公司的那部分財產。我們扶他上位?!?p> “聽起來像是托孤,那我們算什么,輔政?”
歐文撇了他一眼,“要不再來個三朝元老,成就一段人間佳話?”
“三朝呀,那估計要活到很老很老?!?p> 某時,某處。
……時間,就像堰塞湖的湖水,停滯,混濁,無法流動。
一縷真氣在這混濁的湖水中飄蕩,林佐想要抓住它,卻始終抬不起手。然后,他擺動自己的腦袋,掀起漣漪,試圖讓那縷真氣靠近自己。
真氣在飄蕩,慢慢地向他靠近,再靠近,然后,真氣來到他的眼前,依附在他的眉間,最后竟慢慢的滲透進他的眉宇。
真氣在眉宇間徘徊,緩緩化成兩道,向他兩側眉骨伸展開來。然后,真氣化作破土而出的力量,他的眼皮開始顫動。下一刻,已經閉上三十多個小時的雙眼終于緩緩睜開。
是幽冥般的光亮,卻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事物。顯然,他還沒有適應。
漸漸的,他開始注意到,有人影在他眼前晃動,當他努力集中精神,他發現,那個人影變成了很多個,圍在他身旁,注視著他。
他開始慢慢回憶起自己身在何方,他認出了眼前這些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都是拯救了自己的醫生。
他忽而想到了自己,“我沒死,我還活著?”或者,“我已經死了,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他努力想環顧四周,想確認這里還是人世間,但卻使不上哪怕一丁點力氣。
有聲音,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集中精神聽。
“……聽得見嗎?聽的見的話,請你眨兩下眼睛。千萬不要用聲音回答,不要嘗試扭動脖子。”
他眨了兩下眼睛。
然后,重啟的大腦此刻重新加載記憶。他記起了全部,除了剛剛度過的那生死三十個小時。
丟失的魂魄漸漸依附回身體,他能依稀感覺到身體的存在,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但當他試圖伸直一根手指時,他卻接收不到那根手指存在的信號。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知道的話,眨一下眼睛,不知道的話眨兩下?!?p> 這不廢話嗎,當然記得,于是,林佐眨了一下眼睛。
“太好了!”醫生們在相互擊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慶祝。
“聽力,視力和記憶看起來都問題不大?!庇嗅t生下了定論。
“林佐先生,請你務必聽清楚,如果呼吸不順暢,記得眨一直眼睛。我們會一直有人守在你身邊。千萬記住,不要扭動脖子,不要講話,以免拉上你的脖子。還有,身體的知覺會有些滯后,不要緊張。”
手術室外,醫生第一時間給林佐的家屬帶去好消息,這讓琪琪和林源,歐文夫婦四人提了快兩天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病人現在非常虛弱。必須留在監護室?!贬t生解釋說:“你們暫時還不能見他,但可以通過觀察室看他?!?p> 四人點頭,然后跟著醫生往觀察室走去。
“病人的記憶,視覺,聽覺都沒問題。但新的身體是需要時間慢慢適應的,尤其是脖子上的斷面需要機體自然生長復合,更是需要長時間的恢復。?!贬t生解釋到。
“還要躺多久,才能起身呢?”林源問醫生。
“目前無法評估,要看這幾天的臨床表現?!?p> 四人看著玻璃那邊,躺在監護床上,一動不動的林佐,內心都是說不出的滋味。
但畢竟,最壞的時刻總算過去。希望在前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