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大人你打算什么時候娶繼室？”顧明磊在書房撐著下巴打趣自己的岳父。

　　張平不為所動，手里握著兵法，淡淡地瞥了一眼這個不安份的小王爺：“王爺昨日課業可寫完了？”

　　顧明磊覺得沒意思，撇了撇嘴：“寫完了。”

　　“張大人問我，蒙金若要攻打北域，會從哪座城池入手。”

　　一張碩大的大靖地圖被顧明磊展開在桌面上，北域十七州在大靖的最北邊，總共十七座城池，大體成長條形分布，幾乎占據了大靖整個北部邊疆。

　　顧明磊指向最中央的玄都：“在北域十七州的布防策略之中，玄都位于最西面，地勢最高，前有面朝英雄關的江州，后有入京通道羌府，糧草充足，兵員守備最為嚴密。因此這里也是十七州整體布防的中心，歷年來的鎮北軍統帥都駐扎玄都，以備統籌全軍。”

　　“此地也是十七州防御的最后一道關卡，先帝時期，就有玄都破，大靖亡的說法。”

　　“可蒙金百年以來，從未有過一次，踏足玄都，為何？”張平問。

　　顧明磊把手指移向地圖上英雄關的位置：“蒙金草原地廣人稀，大部分都是牧民的草場，而主要的部落和城鎮都坐落在英雄關以北的位置。再加上英雄關借沽名山地勢之便，猶如天塹，易守難攻。因此首先蒙金進入英雄關，就是一場惡戰。”

　　“歷次大戰，蒙金闖入英雄關的次數就寥寥無幾。即使闖過了英雄關，兵力受損，可在英雄關之后，是緊密相接的北域十三州。除了江州，玄都，和最后的羌府之外，剩下的十三州按照當年白英將軍的布防，形成了一道活的城墻。”

　　“蒙金在攻破英雄關后，由于草原上城鎮分布散落，戰線過長，蒙金軍隊的糧草往往不夠充足，因此他們就會選擇糧草充足的江州作為補給點。可當他們兵臨江州之時，東西兩側十三座州府中的鎮北軍就能沿著沽名山環形的山勢，繞到英雄關，也就是蒙金軍隊的背后，和江州，玄都的大軍形成合圍之勢。”

　　“就像，一張倒彎的長弓。而玄都和江州就是那一支利箭。”

　　“蒙金軍隊被困英雄關內，而大靖，就是關門打狗。”顧明磊輕笑，指尖劃過地圖，“玄都背后有羌府，糧草源源不斷，統帥坐鎮玄都，及時調動十七州各地兵員對包圍圈進行查漏補缺，然后就是……”

　　“甕中捉鱉。”

　　顧明磊指向英雄關和江州之間的那片戰場。

　　“最重要的是，就算蒙金退而求其次，放棄江州，繞道攻打其余十三州，這樣的合圍之勢，仍然可以成立，甚至，還有江州這一強援，那就更好打了。”

　　張平滿意地點了點頭，八王爺有帥才，他對北域的局勢了解甚深。

　　“不過……”顧明磊突然抬起頭，“這樣的布防雖然巧妙，但亦有弊端。”

　　張平眼睛一亮，他放下手里的書，看向顧明磊：“王爺請講。”

　　顧明磊指向玄都：“所有布防都圍繞玄都一城展開。“心臟”的位置過于明顯，全天下都知道，玄都之重要。一旦蒙金攻破江州，直搗玄都。”

　　“那整個北域十七州的布防，也會隨著玄都兵敗，而土崩瓦解。”

　　張平瞇起渾濁的雙眼去看地圖上玄都的位置：“王爺覺得玄都會敗？”

　　“勝負難料。”顧明磊挑眉，“江州和玄都的布防確實緊密。但張大人可想過，若是玄都之后的羌府，糧草斷絕呢。”

　　“北域現在布防能戰無不勝的前提，是因為我大靖軍隊只為了守土作戰，鎮北軍兵力充足，糧草充足，所以才能甕中捉鱉。可若是羌府糧草斷絕，我們的軍隊，”

　　“只會比蒙金更快的倒下。”顧明磊正色，“草原地形桎梏了蒙金的出征，但同時也鍛煉了他們。在缺少糧草的情況下，常年備受優待的大靖軍隊，比起早就適應了疲憊行軍的蒙金，就像兔子撞見了餓狼。”

　　張平神色微動，此時，顧明磊坐在他面前，兩人之間的師徒關系好像調轉。

　　主動權已經到了顧明磊的手里。

　　“而且，張大人，你看這里。”顧明磊指向北域十七州最西側的柳州，“我看過你前幾日給我的兵部卷宗，柳州因為背靠沽名山脈的行止峰，所以防御力量最為薄弱。甚至沒有對后方進行布防，如果我是蒙金可汗，我會帶著軍隊，取道行止峰。”

　　顧明磊氣勢洶洶的點向地圖上的行止峰：“穿過行止峰，可以迅速打下柳州。而柳州離玄都最遠，戰報傳往玄都，再由玄都調派援軍，除了離柳州最近的燕云，剩下的州府，根本回援不及。而蒙金就可以借此，一一攻破北域十七州。”

　　“可行止峰被稱為大靖禁地，其中危險，就是最有經驗的獵人，都不敢輕易涉足。而蒙金又是不善林間作戰的騎兵，王爺又是如何覺得蒙金有能力穿過行止峰？”

　　顧明磊勾起嘴角：“張大人，數百年來，可有人穿過行止峰？”

　　張平微楞：“那自然是有的。”

　　“既然普通人都能穿過行止峰，那么一整個軍隊為何會穿不過？蒙金人之所以不走行止峰，可不是因為行止峰是大靖的禁地。”

　　“請王爺賜教。”

　　“我曾在父皇那里見過前朝蒙金的地圖，和大靖的地圖兩相對比，在行止峰的位置，蒙金標注了空白。我當時有些在意，就去找了出使過蒙金的文士院大學士顧謂行顧老。他說蒙金人里有一個關于草原之母的傳說。”

　　“草原之母？”

　　“就是一位神女。”張冉冉帶著碧青走了進來，她手里還拿著一封信。

　　張平挑眉，這是？

　　“父親。”張冉冉朝他福了福身子，“我給您和王爺燉了雞湯，嘗嘗吧。”

　　碧青把雞湯端到兩人桌前，顧明磊拉住張冉冉的手，眉眼彎彎：“怎么樣？查到了？”

　　張冉冉點頭：“王爺你要問的事兒沒多少人知道，我還特意給北邊的表姐去了信件，讓她幫忙打聽蒙金人口中草原之母的事兒，后來在幾個商人那里得到了一點消息。”

　　張冉冉的母族是北邊的皇商周氏，消息自然靈通。

　　顧明磊順手給張冉冉搬了把椅子，讓她坐下說。

　　張冉冉自然地坐下，把手里的信遞給了顧明磊：“這是表姐的回信。她在信里說蒙金人口中的草原之母，其實是蒙金人避而不提的一位亡國公主。”

　　“亡國公主？”張平率先發問，顧明磊瞥了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