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舍得露面了。”
男人站在三樓,眸子陰毒的鎖定邊鶴的身影。
他從頭至尾沒有出現在警方的視線中,只是選擇了一個既隱蔽又能縱觀全局的位置享受著自己的游戲。
“記者已經到了,請勿傷害人質的安全。”
警察舉著擴聲器,吸引對方的注意。
最佳的狙擊點已經布好,只要引蛇出洞就能一網打盡了。
“我們頭兒說,有些舊想和邊鶴邊廳敘一敘,不知邊廳愿不愿意賞臉?”
那人傳達著男人的意思,槍口穩穩抵在池悠的頭上,如果她或者警方輕舉妄為,隨時可以擊斃。
邊鶴穿過人群,跨入警戒線,沒人敢攔他。
他一身黑色西裝,身影欣雅修長,站在那片微雨中,靜謐深沉,仿佛藏了許多不可名狀的傷感。
“算算日子,很多年沒見了,邊彌。”
“這個名字很久沒有人叫了,十五年了,自從邊家破產后,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了。”
邊彌緩緩走出陰影,暗沉的光亮照在他的面具上。
他們隔著半空,在鳴笛聲,哭喊聲中沉默相忘,世間萬物仿佛靜止。
十七年前。
“哥哥,等我長大了,一定為你開一家畫廊,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在里面作畫。”
年幼的邊鶴坐在秋千上,圓圓的眼睛中滿是邊彌的身影。
“好。”
逆著光,邊彌笑得春風和煦,他寵溺地揉了揉邊鶴的頭發,然后推起了秋千。
如今時過境遷,沒有畫廊,沒有邊鶴。
邊彌孤身熬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仿佛從地獄歸來,將自己的痛苦訴諸給所有的加害者。
顧青棠聽到邊鶴的名字,忍不住掙扎起來。
她的高燒未退,整個人難受到了極點。
“我的外甥女身嬌體弱,受不得這些苦,把她拉上去,我進來。”
邊鶴身上,再也找不到那個少年的影子,他要守護的也不再是邊彌。
他們之間,只剩下權衡利弊的交易。
“既然是你開口,我沒有不從的道理。”
邊彌面具上的表情仿佛在扭曲,他報復似的松開腳下的繩子。
“啊…”
顧青棠又落了一米。
強烈的失重感讓她忍不住想吐,頭部眩暈到眼前一黑。
繩子在空中繃緊,隨著搖晃發出吱吱的聲響。
池悠看著,也忍不住心驚。
邊鶴手指漸漸捏緊,眼中的陰鷙太過駭人。
“拉上來。”
邊彌看到滿意的畫面,讓下屬把顧青棠拉了上去。
“邊廳…”
他的秘書憂心不已,這幫人很危險,邊鶴一旦進去,能不能出來就很難說。
“不必擔心,我上去在三樓斡旋,替你們爭取機會救池悠。這幫人是亡命之徒,必要時,可以擊斃。”
邊鶴取下身上的物件,空手走進了那座廢棄工廠。
萬萬沒想到的是,用槍支挾持池悠的男人也小心翼翼上了三樓。
池悠的脖頸被他勒緊,很難呼吸,她看向邊鶴的目光只有求救。
這也許是她人生為數不多的乞求別人的時刻。
邊鶴靜靜看著她,試圖讓她冷靜。
顧青棠被拉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力氣站立。
她被扔在挾持池悠的男人腳邊,快要失去意識。
邊鶴忍住看向她的本能,游刃有余地和邊彌談判起來。
“我不是來勸你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池家根深蒂固,并不會因為一個女兒就受重創,你的復仇選錯了方式。”
邊彌自始至終沒有拿下面具,只有面對邊鶴時,語氣才有一絲緩和。
“你沒必要替他們游說我。”
“我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你,才會走進這座工廠。放了池悠和那些孩子,我跟你走。”
二樓外的那幾個孩子一直在呼救,顧青棠被拉上去之后,他們看見了生的希望。
“這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邊彌的笑聲有些許陰冷,他那毒蛇般的雙眸死死盯著邊鶴。
身旁的手下隨時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狙擊點早已有人埋伏好,只等一個萬無一失的時機。
“但是一個求生的選擇。”
邊鶴不慌不忙的回視,眼中沒有絲毫怯意。
邊彌愣在原地,良久,笑出了聲。
他拔出腰間的槍支,將槍口對準了邊鶴。
顧青棠在一旁看著,卻無能為力。
“你會死!”
他的聲音是病態的瘋狂,眼中一片猩紅。
“我知道。”
邊鶴靜靜站在原地,看向他。
“也許早在十五年前,我就該死了。”
“我不會收手的,我承受十分的痛苦,必定要讓他們承受百倍。”
他拿槍的手微微顫抖。
“不過,桑瑞白和池悠兩個人中,你倒是可以選一個帶走,就當是了了我們多年的情分。”
邊鶴心中一凜,瞳孔振動。
池悠和顧青棠就在他身后五步的距離,這是一個無比殘忍的局。
只要入局,無論作何選擇,都有人會痛苦。
顧青棠在他身后吃力地抬起眼皮,心中不知何時生出了期翼。
他會…選誰?
雖然這是一個無可避免的悲劇,但她還是在那片絕望中有了一絲期待。
轉而又欺騙自己,無論選誰,他都會保護好這些人。
沒有人會受傷。
期待是一個很可怕的事,你會因為他帶來的愉悅借以聊慰自己,也會因為那不該有的希望而陷入更深的絕望。
“我放你走,選吧。”
邊彌收起槍支,眼角的笑意仿佛惡魔。
“…”
邊鶴不敢回頭,他僵直了身體,害怕一回眸就是看見顧青棠充滿期待的神情。
“不回頭看看嗎?”
邊彌越過邊鶴,走到顧青棠身邊。
這一刻的沉默讓顧青棠明白了邊鶴的意思,她閉上雙眼,倔強的不去看他的背影。
“池悠…我選池悠。”
向來清冷的聲音此刻對于顧青棠來說無比刺耳。
邊鶴轉身,顧青棠側過頭,沒有看他,也不讓他看自己。
她用行動決絕地告訴邊鶴,選好后就不要后悔了,我不會怪你。
顧青棠極力忍耐,淚水還是忍不住滑落。
“好!”
邊彌高呼一聲,他看著邊鶴兩難的模樣十分快意。
“阿彪,護送邊先生和池小姐下去。”
“請吧。”
阿彪槍支沒有離手,依舊頂著池悠的腦袋。
池悠自從邊鶴做出選擇后,滿眼不可置信。
他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外甥女,選擇了自己。
雖然可憐顧青棠,但她也想求生。
池悠順從的下了樓,邊鶴表情僵硬,一步一步走開,離顧青棠越來越遠。
腳步聲逐漸削弱,直到再也聽不見聲音。顧青棠絕望的悲鳴,喉嚨因為發燒而沙啞,她的哭聲嘶啞。
“真可憐。”
邊彌居高臨下的看著虛弱的顧青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