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她是否還活著，但是所有人都認為她不可能再回來了。

　　漫長的六個月，這樣那樣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法陣發動的時候，整個行會都在震顫。這個豪華的術式集合了三位圓環法師的力量，只要她還在這個世界，就一定會被找到，無論肉身是否還存續。儀式持續了三天三夜，莉琪一分鐘也沒有合眼。

　　老頭子們走出房間時的表情告訴莉琪，哭泣的時候到了。

　　可是就在今天，奇跡發生了。

　　莉琪的手心里全是汗，老頭子們不讓她見穆琳。她用吃奶的勁兒把臉貼在門縫上，試圖多得到一點兒信息。精美的木制門框幾乎要搓掉她臉上的雀斑。

　　房間里的人見多識廣。皓月瞥了一眼門口，另外兩位用表情表示隨她去好了。

　　“你們覺得這可能么？”欒道首先發問。

　　穆林的回歸超出了他的認知。喜憂參半，他來回用力的捏著自己的下巴。雖然這并不會讓他的臉變瘦。

　　“幾率低到難以想象。”文斯頓.海德眉頭緊皺。“肯定有某種外力。否則，這個概率……我不認為是一個有意義的數字。”

　　“需要同時滿足三個條件……每一個的成功率都是……你覺得是十的負多少次方？”他看了一眼對面的阿爾豐斯.皓月，其實也并沒有指望對方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皓月微笑著，伸出手指了指天象儀的底座。

　　這座天象儀的底座是四個巨大的沙漏，里面裝滿了沙子……

　　“那個道標從來都沒有被激活過，它只是我的一件藏品。”這已經是皓月第二次把穆琳送回家了。

　　“這孩子身上，有太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欒道難掩一臉的擔憂；海德開始考慮后續的工作；皓月繼續保持他的招牌微笑。

　　“她會度過這一關的，我向你們保證。”

　　不管怎樣，這也應該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莉琪拿出私房錢，買了一堆點心零食。有自己喜歡吃的，也有穆琳喜歡吃的。外加整整六期的《秘法英雄》連環畫。

　　她在行會門口和東方白撞了個滿懷。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后者輕嘆了一口氣。

　　“走吧，我帶你去。”

　　走廊很長。莉琪對行會的這塊區域比較陌生。她來過兩三次，但是從未打開過任何一扇門。一個三級警戒符文，不高不低。房間是純白的，有箱柜座椅和一扇巨大的屏風。內部仍然有門，莉琪喵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涼氣。

　　“嘉林娜之翼”！這是一個最頂級的符文，許多志在魔法的人一生都沒有見過！絕對沒錯，在這方面她是全芬瑞拉斯最好的學生。據說它可以隔絕一切可以致病的事物。

　　“把這個套上。”

　　東方白遞給她一件奇怪的衣服。莉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它就像是一件只有一個褲腿的連身雨衣。好在這個“褲腿”奇粗無比，足夠放下倆條腿在里面交替運動。衣袖、下擺都是封死的，延伸出手套和靴子，沒有一絲縫隙。上邊的兜帽和面罩也是如此。

　　穿上它可是花了一番功夫。但門里面還是門，小走廊的長度正好滿足門的開合。莉琪感覺自己的汗毛紛紛豎起，這件罩衣內部更加燥熱不堪。亡靈、邪物和負能量的克星，近乎傳說的存在！

　　第三道門上的符文莉琪也不認識。但是她在通過的時候感覺到了劇烈的頭痛和耳鳴。她基本只接觸過理論，水平低到連初學者都算不上。用雙眼看是她感知魔法裝置的唯一方式。

　　幽藍的屏障將房間一分為二，她的伙伴就躺在對面的大床上。一個同樣穿著密封罩袍的人，正在用特制的夾子檢查她外衣上的每一條纖維。

　　東方白和對方打招呼，閑聊了幾句，屏障消失。

　　莉琪幾乎叫出聲來，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眼前的人難以置信地消瘦，而且似乎還在繼續萎縮。雙臂幾乎完全青黑，一雙眼睛直盯著天花板，空洞駭人。看到有人來，她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畏縮地想要躲避，但是只能綿軟地蠕動幾下上肢。莉琪叫她的名字，她反應依舊。

　　莉琪快要哭了，她瞅著東方白，請求一個解釋。

　　“這對你來說不太好理解。”

　　“打個不是完全貼切的比方。現在的她，從絕對意義上來說，有可能比藏書室里的所有典籍加起來還要古老。”

　　莉琪并不是完全不懂這句話的涵義，但是她不死心。她用雙手拼命搖晃著穆琳，大聲地叫喊著。東方白阻止了她。

　　“你無法想象她有多幸運。咱們邊慶祝邊說，就當是今天的課。”

　　“她是意外發動了跨界術式。”桌上的可愛零食和點心明顯不合這個男人的胃口，但他還是裝出一副美味的樣子。

　　“這個術式只能作用于本人，無法代勞，不能干預。”莉琪點了一下頭表示請繼續。

　　“沒有學習過；沒有場地；沒有媒介；沒有道標；沒有保險；魔力不到最低需求的千分之一，她甚至連一個屬于自己的引導詞都還沒有……”

　　“但她還是離開了，也就是說這個術式成功了。這種事情的理論幾率微乎其微，現實中從來沒有發生過，她是唯一的。”

　　“如果是有人把她抓走了呢？”

　　“有這種能力的事物用的都不是魔法，也不可能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入她的臥室。那是全大陸最安全的地方。半年前是這樣的。”

　　“海德大師認為她是在睡夢中發動了術式，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破限’。那些新人法師并不能充分駕馭自己的意志，極個別的會出現在睡夢中意外啟動術式的情況。夢境是洶涌的意志之海。沒有血肉的束縛，這些術式往往比正常使用時威力更強。現實案例不多，非死即殘。”

　　莉琪聽得膽戰心驚。很危險，但還是讓人著迷。成為一名新人法師，不知道自己還要花上多少年。

　　“所以需要引導詞，對嗎？”

　　“對也不對。《引導詞的雙向作用》回去再仔細讀一讀。保險在淺層無意識的情況下基本上是沒有作用的，除非你的階級非常高。《被遺忘的狂法師與冥王權杖》這本小說也可以拿來看看，里面有些東西說得還是挺不錯的。”

　　兩個人都感覺這有些跑題了。

　　“老師的這個說法我認同一半。她確實不會有意識地去嘗試這個東西，她連這個概念都沒有。但是，‘破限’真的能破到這種程度嗎？離譜到不可思議！”

　　“而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最‘簡單’的一步。你知道‘無限’是什么嗎？”

　　“不知道”莉琪回答得十分干脆。她確實不知道。

　　“答對了。即使是對于那些‘圓環’法師，‘不知道’也是最貼切的答案。”

　　“事實上，即使是有能力的法師，跨界之前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有的長達幾年，甚至是十幾年。這并不是為了術式本身，而是為了另一邊。這還是在有坐標信息的情況下。”

　　“多元宇宙是無限的。我們能認知的，能理解的，連滄海一粟都不是。用有限挑戰無限，是多么的愚昧且無意義。但是那些精英中的精英們，還是前仆后繼。這就是我們這類生物的天性。有些大師認為這可能是受原初意志的吸引，追求本源再融合，從而確立觀察者視角，與魔法的起源有關……”

　　他突然意識到這么個講法可能會沒完沒了。

　　“呃……總之，穆琳發動的是隨機跨界，和自殺是同義詞。術式成功生效后，她應該立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