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護城河邊上的長椅上，白樺揉了揉林燁的腦袋，開口問道。

　　河邊有幾只渾身雪白的鴨子，正靠在幾株冒出頭的水草旁邊睡覺，修長彎曲的脖子一點一點，在河面上激蕩起肉眼難辨的小小波紋。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嗎？”林燁紅著眼睛，扭頭躲開白樺的手，不去理他，“反正我現在是死是活都是你說了算，我還有什么好說的？”

　　“別鬧，好好說！”

　　白樺臉色一黑，放下手沒好氣地說道，“誰知道你今天發的什么瘋，再說就算你不是人又能怎么樣，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心沒肺？跟一家人一樣，竟然真對我下得去嘴？”

　　他翻了個白眼靠在椅背上，忽然覺得自己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似乎正在以120的時速撞向岔路。

　　“咬一口又不會死，變成吸血鬼你還能和我一樣延長壽命，運氣好說不定干脆永生不死。”林燁撇了撇嘴，“又不是壞事，至于把我想的那么壞嗎？”

　　“少來這套...”白樺無語，忽然想起來什么事情，“所以叔叔阿姨也是吸血鬼？他們現在在哪，我看這幾年你都是和寧姨一起住來著。”

　　“死了。”

　　林燁的聲音有些低落，“十年前他們出了趟國，從那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等到我初中畢業寧姨才告訴我，他們在歐洲遇到了圣堂的獵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抱歉。”

　　白樺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對于林燁的父母，他的印象不怎么深，只記得夫妻兩個人性格都十分溫和，小時候自己一個人生活，他們兩個就經常讓自己去家里面吃飯。一來二去，這才和林燁漸漸熟了起來。

　　而等到稍稍長大一些，自己在他們上班的時候，照顧林燁陪她一起玩，夫妻兩個人對自己的態度就更加友善，甚至幾次開玩笑說干脆給他倆定個娃娃親算了。

　　只不過在自己五年級的時候，夫妻倆就忽然消失不見，只留下林燁和寧姨生活在一起。而等到白樺小學畢業被師父帶走之后，兩個人就再也沒有了聯系。

　　直到兩年之前。

　　只是沒想到多年之后，聽到的竟然是噩耗。

　　“其實也沒什么，他們倆活七百多年，估計也已經沒什么好留戀的。”林燁擺了擺手，“后來和寧姨生活在一起，我其實也沒受多少影響。”

　　“反正圣堂也不可能跑到這邊來找我的麻煩，不是嗎？”

　　“那倒是。”白樺點了點頭，各個國家之中的修行者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有什么跨國的行動也都會提前打過招呼，像林燁這種幾乎無害的黑暗生物，就算知道了她的存在，估計圣堂也懶得找她的麻煩。

　　“以后有什么打算？”白樺問道。

　　“沒什么打算，等到大學畢業之后，大概會和寧姨一起去別的城市，隱姓埋名生活下去吧。”

　　林燁輕輕嘆息，“其實前天我是想在逛完漫展之后和你坦白身份，然后向你表白來著。但是現在看起來，就算一切順利，你恐怕也不會接受我才對吧。”

　　“誰讓我是個吸血鬼，你又是光明陣營的修行者。不殺我就不錯了，我還能奢求什么呢？”

　　她忽然扭頭看向白樺，有些傷心地說道。

　　白樺搖了搖頭，站起身，他的影子將林燁籠罩在其中。

　　林燁低下頭不去看他，忽然聽見頭頂閃過一絲微微的風聲，白樺似乎舉起了手，狠狠地沖著她的腦袋拍了下來。

　　【也好，死在他的手上，至少還能接受。】

　　她在心中這樣想著，然后閉上眼睛安心等死。

　　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手掌輕輕落在頭頂，傳遞出柔軟的觸感和令人安心的溫暖。

　　“怎么說也是一起長大的，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吧。”

　　“回家吧，好好睡一覺，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怎么樣？”

　　白樺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林燁抬起頭，發現他已經蹲在自己的面前，俊秀的面孔正對著自己，散發出令人安心的氣質。

　　“可以嗎？我明明差點把你變成吸血鬼來著，你還能當成什么都沒發生過嗎？”

　　林燁紅著眼睛，小聲問道。

　　“結果是好的，那就沒關系。”

　　白樺轉過身，蹲在林燁的前方，“來吧，背你回去。”

　　女孩猶豫了片刻，最后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摟住白樺的脖子。只是這一次，沒有冰冷的體溫，沒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怪力。只有刻意放輕的呼吸，平緩地擊打在白樺的后頸。

　　少年背著少女，漫步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夜風在身邊輕輕吹拂，帶動著林燁的黑發向后飄起，隨后輕輕落下。

　　“如果我繼續追你的話，你會答應嗎？”

　　林燁趴在白樺不算寬厚卻異常可靠的后背上，忽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可能，沒希望，別想了。”

　　白樺輕輕翻了個白眼，連續三重否定，他輕輕提了提女孩的腿，將她向上抬了一些，

　　“當然如果你不怕最終會失望，那我也樂于享受這種感覺。”

　　“我就知道......那可以給我一個承諾嗎？”

　　什么承諾？

　　白樺腳步沒有停下，注意力卻全部集中在林燁的話語上。

　　“就算有一天，你和那個突然出現的家伙在一起了，能不能別把我一個人扔下？”

　　“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一個人扔下。更何況我和她真的沒什么關系，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白樺說到這里，忽然沉默了下來。

　　“你看，你自己都不確定會不會有一天真的喜歡上她。”

　　蘇拉低下頭，在白樺的后背上輕輕蹭了蹭，她的聲音細不可聞，似乎夾雜著淺淺的哭腔，“明明是我先來的......”

　　“別胡鬧啊，真沒你想的那么多。”白樺無奈地嘆了口氣，但

　　等回到家的時候，林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趴在自己的背上，睡著了。

　　白樺拖著疲倦的身子走回自己家，拉開門，驚訝地發現蘇拉并沒有去睡覺，而是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書。

　　聽見大門處的動靜，女孩抬起頭，看向白樺：

　　“看你的模樣似乎很開心，怎么樣，那邊搞定了嗎？”

　　“姑且算是吧。”白樺坐在沙發的另外一側，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窗外的月亮，默不作聲，

　　“明明是個吸血鬼，為什么大晚上的睡得這么香？”他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