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雨越下越大了,京都原本繁華的街道上已經難得堪堪的能看見幾個行人而已,都是撐著厚重的油紙傘走在路上匆匆忙忙的回家。
皇宮之中隆慶皇帝陰沉的臉色讓周圍所有的侍官都感覺到今天有大事情要發生的樣子。
天察衛京都指揮使正跪在隆慶皇帝的身前大氣都不敢喘。良久隆慶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站了起來,“朕問你一個問題,林木為何長的高?”
林木?指揮使有點疑惑,隆慶皇帝怎么會問到林木呢?但是畢竟是皇帝問題,還是需要回答的。
“回陛下,林木之所以高那自然是因為雨水充沛,養分很足。”指揮使如此答道。隆慶皇帝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是很滿意,踱步了一會兒又說道:“朕所看見的高的林木都是經過大風提拔,大雨擊打,太陽高懸于天空之中久久不歇的。”
“回稟陛下,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指揮使說道。
隆慶皇帝回過頭來看著他,指揮使似乎看見了皇帝瞳子之中隱藏著的深深的無力。于是連忙低下頭來,“回稟陛下,臣明白了。”這個時候指揮使也只能不懂裝懂了。
隆慶沒有再說些什么,揮了揮手就讓他回去了。
待到指揮使走后隆慶皇帝這才獨自坐在椅子上眺望著雨中的京都城,外患十年前就已經平定。而今的京都城是一片祥和之意,就是不知道這祥和之下到底隱藏著什么暗流呢?
“有朕的大夏是大夏,沒有朕的大夏也依舊是大夏。”良久,這位大夏王朝的統治者在椅子上說出了這個曠古絕今的名言,后世將這句話流傳了下去,一直一直的流傳了下去。
任何一個人對于這個歷史都是渺小的,無論你是王朝的皇帝也好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也罷,在面對整個歷史的潮流之時都只是里面的一個渺小的人,看到那樣龐大的洪流自然會心生渺小之意。
但是隆慶皇帝是不會放棄什么的,更不會放棄為這個現在獨屬于自己的王朝建立一個百年的基礎。
“陛下,天冷,還是回宮就寢吧。”魏安手中拿著一件外套走到了隆慶皇帝的身旁披在了皇帝肩頭之上。
隆慶站了起來,對著偌大的京都城嘆了一口氣道:“天冷,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在這陰暗的天空下。”
魏安沒有說話,他只是攙扶著皇帝。能夠感覺到,隆慶的身子最近幾年越來越差,作為近侍的魏安自然是感觸最為明顯的。
剛回到刑部的王禪突然感覺到了一些無力,無論是這幾天的情況也好還是以前就已經發生的也罷,事情好像都是向著那群連面目都沒有看清的人。
刑部的事情就已經讓他感覺到郁悶了,已經上報了那么長時間了,刑部愣是一個人都沒有管過這件事。還有刑部尚書前些天對他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王禪現在可都是記在心中。
“王大人。”王禪怔了一下,原來是門房在敲門。
“有大人找你。”門房行了個禮禮貌的將路給讓開了。
門房剛讓開身子就有一個中年人撐著傘走了進來,王禪看清楚了,依舊是上次那個來找他的人。
“王大人,醫館的事情現在應該還沒有忘記吧。”那人笑了笑,將傘放在了一邊。
王禪看著他,“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無處不在,云州,靈州,京都,南都,東都到處都是我們的人,你說我們是誰呢?”那人自豪的笑著,他最喜歡看著這些官員絕望的表情了,但是等了很長時間王禪卻依然沒有流露出那個讓他興奮的表情。
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刑部官員。
“你不是想讓我放棄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王禪對著那人突然笑了,那人興致一下子就上來了,莫非這位號稱骨子很硬的王禪這下也終于軟下了骨頭?對于這種事情他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我們,也無處不在。”王禪一字一句的說道。
雙方對視著,在這場交鋒之中誰都不想輸給誰,那人大笑一聲,算是結束了這場對視,“王主事,我們拭目以待。看看,這場對決,到底是你贏還是我贏。”
“是我們。”王禪糾正道。
“哈哈,我們。”中年男人撐開傘,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雨中。
我們?真的有我們嗎?王禪看著門外男人的背影,有看了看刑部的庭院,真的有我們嗎?
京都城千里之外,陳尚的隊伍收到了一封來自于京都的信,是給陳尚的。看了落款,是在京都的王禪。
“尚,此別不知何時能見,吾之以一人之身而衡京都官僚之巨,吾堪堪不能受任也……”
陳尚將整封信看完,若有所思,王禪來見他的最后一面說的話,是讓他照顧好他的妻子。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離城回望千里外,巫山云淺戲游龍。不知明鏡何處懸,當是長河獨自空。”——陳尚《巫山行寄友人銘》
只是賑災路還有很遠,原諒兄弟沒有回京都助你一臂之力吧。陳尚默默的將信給折好,重新給塞回了懷中。
京都城之中,無數人半夜不眠。
而王禪可能是其中最無法入眠的那個人,他感覺到自己的頭頂上仿佛頂著一片黑壓壓的天空,一點點的陽光都看不見。清晨王禪驚醒了,自己已經回到家中休息了。
身邊睡著的是自己的妻子,那個娶了這么多年甚至都沒有多碰一下的妻子,他現在只想將妻子摟進懷中。良久他終于鼓起勇氣將妻子溫暖的身子抱進了懷中。
豈料妻子也沒有睡著,妻子翻了一個身看著他:“你若是有想做的,去做好了,妾身與相公同行。”
王禪在深深的夜中沒有說話,看著妻子眼睛中反射出的光芒,最后道了句“好。
其實這些事情,王禪又有何不懂。本來他是不準備回家的,但是想到以后的日子只會更加的困難,還是回來了陪一陪自己冷落了許久的妻子。好久都沒有回家了,突然覺得這家似乎有點陌生了起來。
妻子是父親許的,自從嫁入王家以來妻子沒有一點做的不好,縱使他王禪無論多晚回家,堂前的那盞燈永遠都為他點亮著。而今能夠和妻子同床共枕想來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了。
“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記得找個好人家嫁了。”王禪說道,其實懷中的人兒已經睡著了,王禪看著妻子的在睡夢之中翹起了嘴角。她在笑,自己的丈夫總算是歸家了。
一夜無話,又像是將心中的千言萬語都給訴說了。
清晨,女子緩緩的睜開眼睛,枕邊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衣架上的官服已經悄然消失了,明明就只是個六品官員卻整的跟一品大員一樣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