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沒有多看就抱著燕榮回到了房間,門外的吵鬧聲很快消失,房間里又恢復(fù)了寂靜。
燕榮好奇的看了看布袋里面裝著的東西,兩個窩窩頭,配上兩團(tuán)散發(fā)著熱氣的綠油油的東西。
“菜,菜?”燕榮伸出手想要將其中一個綠團(tuán)子拿出來看清楚,就被燕昭打了一下手背。
“你難道沒有看見熱氣嗎?是不是想被燙傷?”
本來臉色還有些委屈的燕榮,頓時就雙眼飄忽,怎么都不肯看向燕昭。
燕昭昨天已經(jīng)慣著他好幾次了,這次說什么也要讓他認(rèn)識到錯誤:“說話!”
語氣稍稍嚴(yán)厲了幾分,可是直接將燕榮放在了地上,他也蹲了下來和他目光平視。
燕榮咬著自己的嘴唇,左顧右盼的眼神終于慢吞吞的回到了他的兄長身上。
對方嚴(yán)肅的表情讓他知道這次無法蒙混過去,只能抽了抽鼻子,忍住自己的委屈:“我、錯、錯了,兄,兄——”
燕榮的聲音越說越大,可以清晰的聽出他聲音里的哽咽,對方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錯在哪里了?”燕昭冷靜的詢問,也沒有被他這副小可憐的模樣打動。
見這個百試百靈的方法都不管,燕榮終于愿意正式這個問題了:“菜,糖、燙,不,不手拿。”
說話的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的,像是還不熟悉該如何運用唇舌聲道,只能如同嬰幼兒一樣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說。
燕榮似乎也知道自己說話的方式很奇怪,所以很少在其他人面前開口說話,總是保持著一股沉默的姿態(tài)。
燕昭也從來不強迫他在別人面前說話,甚至還會特意幫他避著點人,或者轉(zhuǎn)移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燕榮的身邊,遲早有一天燕榮要學(xué)會和別人交流,至少能夠聽懂別人的話是什么意思,也能讓別人理解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知道菜團(tuán)子是燙的,不能用手去拿,為什么還要伸手去夠它?是不是覺得自己皮糙肉厚根本不怕燙?”
嚴(yán)厲的語氣帶著一點教導(dǎo)的意味:“我之前是不是教過你,不近水,不親火,手不持利刃,防禍于先而不至于后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昨日毒蛇近你無懼而不躲,看見木板上有空隙觸而探入,今日見菜團(tuán)冒白煙似尚有余溫欲直接伸手觸碰,事不過三,今日早飯過后面壁思過,將《孟子·盡心》背誦十遍。”
燕榮認(rèn)真的聽著燕昭的教導(dǎo),終于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但是這個懲罰大大超乎了他的預(yù)料,要背誦十遍?!之前明明都是抄寫的,為什么這次要背誦!
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疑惑,還有顯而易見的驚恐,這驚恐讓他說話都連貫清晰了許多:“抄書!”
也可能是因為這兩個字是在簡單,他也念了不知多少遍,這才達(dá)成了這樣的效果。
燕昭依舊維持著剛才的表情不變:“不,背誦,我會認(rèn)真的聽你背的每一個字,每錯一個就要多加一遍。”
燕昭的聲音冷酷無情,打破了燕榮眼底最深的期待,讓他整頓早餐都沒有提起力氣來。
老老實實的坐在板凳上,燕榮雙眼無神的拿著窩窩頭啃,渴了就喝兩口冷掉的水,覺得嘴里沒味了就咬一口菜團(tuán)。
雖然菜團(tuán)子也沒有什么味道,但如果仔細(xì)的在嘴里含一會兒,還是能吃出一點咸味兒的。
這一點聊勝于無的咸味在窩窩頭的襯托下也變得格外美味,至少下飯是足夠了的。
燕昭和他的食物一模一樣,沒有因為他的年紀(jì)大就多給他一個窩窩頭,也沒有因為他正值最饑餓的年紀(jì),所以給他多發(fā)一個菜團(tuán)子。
這東西吃的一干二凈之后,兩個人還是將昨天剩下的果子全都吃了,再不吃,在這白天有些炎熱的天氣里恐怕就要壞了。
食物如此重要的東西,哪怕再難吃也要咽下去,總比浪費了丟掉好。
“這一個果子甜!”燕昭在里面挑了一個色澤比較淺的果子,原本還以為它沒有熟,味道肯定會苦澀,只是沒想到他不過是一口咬下去就吃到了滿嘴的香甜。
將剩下的一半遞給燕榮:“你嘗嘗,這一個果子真的很甜。”
燕榮就著他的手直接將剩下的半個一口吞下,汁水在嘴里瞬間迸發(fā)開來,就如同喝了一口蜜水一樣。
“好齒、好吃!”燕榮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戀戀不舍的在嘴里含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
然后就到了他的懲罰時間,無論是面壁思過還是背誦十遍孟子,都是很耗費時間的事情。
另一邊的剿匪也在如火如荼的展開。
休息了一整夜的村民興致高昂的從茅草屋里被帶出來,摸著難得吃飽了的肚子散發(fā)出滿滿的心滿意足。
不過這股子高興很快又消失了,他們是吃飽了,但是家里的妻兒父母,兄弟姊妹都還在挨餓。
甚至還有可能被土匪欺負(fù),想到土匪他們又瞬間激動起來,燕王殿下竟然真的愿意跟著他們?nèi)ソ朔耍?p> 他們有救了!再也不用被那些狗官和土匪欺負(fù)了!
如果燕昭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這次帶隊的竟然還是他的“熟人”——梁羽。
梁羽老老實實的站在閻王的背后,對于前面的兩個人無可奈何。
蕭鶴軒站在燕王的旁邊一臉冷酷的看著對方,咬牙切齒:“昨天我們說好,今天該你處理公文了。”
“我也沒說今天不處理公文。鳴瑜你身體不好,不要這么激動。”燕王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對方。
蕭鶴軒被他這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給氣笑了:“那你這是要去哪兒?我怎么沒得到消息大軍要拔營出發(fā)?”
“鳴瑜你看那些百姓多可憐,他們飽受我這個官員的欺壓,又受到了土匪的威脅。
我身為澤國的王爺,自然要為我澤國的子民出頭。”
“王爺還真是大義凜然呀!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狗官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官匪勾結(jié),殿下不如帶著我一起去,我還能為殿下出謀劃策。”
蕭鶴軒看著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腦筋一轉(zhuǎn),同樣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可是你走了之后,誰來幫我處理公文?誰來幫我看那些無聊又煩人的文書?燕王在心里默默想到。
“我不在軍營里,大家知道之后難免憂心,我需要一個能在后方幫我穩(wěn)定軍心的人物,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只有鳴瑜你才能當(dāng)此重任。”
見他是鐵了心的想讓自己留在這里,蕭鶴軒也不再多說了,反而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在這里靜候殿下凱旋歸來。”
他的這個笑容太過于奇怪,燕王被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總感覺自己被算計了一樣。
但他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什么值得算計的,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什么把柄在蕭鶴軒手里。
燕王就將這種預(yù)感拋在腦后,樂顛顛的夸上了馬。
梁羽緊隨其后,同樣跨上了一批戰(zhàn)馬,接著又是齊刷刷的上馬聲音。
這次燕王出行,考慮到涉及兩個縣,兩位縣令和土匪以及山匪,燕王特地多叫了兩個小隊。
還有一個小隊是專門對抗北帝派出來的騎兵,個個都是精銳,配有戰(zhàn)馬。
當(dāng)然普通的士兵也叫了三支隊伍,總共是一千精銳加三千士兵,浩浩蕩蕩的四千人足以將一個不成氣候的土匪給打下來。
村民們被帶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跟著步兵們一起行走,給他們帶路。
為了趕路方便,同時也不會折傷馬腿,一行人選擇了從官道出發(fā)。
管道寬闊整齊,兩邊種植柏樹,楊樹和柳樹,這還是秦國在時所修建的秦馳道直到現(xiàn)在依然還在使用。
構(gòu)成了澤國最大的道路體系,方便京城的糧草和兵馬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dá)澤國的各個邊境。
“殿下一路小心,遇到可疑的人物讓偵察小隊前期盤查即可,萬萬不能以身試險。
梁羽你看好殿下,如果在剿滅土匪或者擒拿貪官的時候殿下有所沖動,一定要及時制止。
需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武力措施,殿下不會怪罪你的。”
蕭鶴軒看著他這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眼中閃過了一抹羨慕。
“我知道,這種小錯誤難道我會犯嗎?”燕王不耐煩的反問,覺得自己被小瞧了,而且他并不覺得如果自己的怒火升起來了梁羽有膽子和能力阻止他。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fā),蕭鶴軒目送著軍隊遠(yuǎn)去,不多時旁邊走來一位小兵,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頓時就讓他收回的視線,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前往楊老將軍的帳篷。
這個時候養(yǎng)老將軍為什么會突然叫他?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
燕王和和軍隊一路疾行,絲毫沒有停頓,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到達(dá)了離這里最近的一個村莊。
正是李家村。
還沒靠近村莊,大家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興高采烈的帶著軍隊來到這里的李大,神情當(dāng)即就凝固在臉上,驚慌失措的朝著村里面奔去。
就怕看到一地的尸體,燕王和梁羽的眉頭緊緊皺著,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快馬加鞭頓時就超過了李大。
剛一走到李家莊村口,燕王就眼尖的看見地上躺著四具尸體。
雙目怒張,身體到處都是傷痕,像是被多種利器擊打所致,臨死前充滿了不可置信,臉上的表情也停留在驚恐和震驚當(dāng)中。
李大慢了他們一步也趕到了村莊門口,看見兩個具尸體當(dāng)即就面色發(fā)白,頭暈?zāi)垦#铧c就倒在地上。
等他哆哆嗦嗦的感到尸體旁邊,磨磨蹭蹭的不敢看到底是誰的臉。
等到后面的人都追上來,和他關(guān)系比較好的張大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直到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尸體,頓時就激動起來:“李大你快看他們是誰?”
他語氣的興奮不像作假,李大也相信他不是那種會幸災(zāi)樂禍的人,心中難免有些好奇到底是誰。
李大鼓足勇氣抬頭一看,這一抬頭就不愿意低下去了,原本有些悲傷的情緒瞬間消失變?yōu)榱硪环N。
燕王暗暗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你們認(rèn)識這幾人?”梁羽看他們的表情變化莫測,有些好奇。
李大和張大天這才如夢初醒般的解釋:“他們就是經(jīng)常來我們村子里搶奪財物的土匪,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死在了村口。”
頗為解氣的踢了兩腳屬于土匪的身體,李大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有些虛脫,擦了擦頭上的兩把冷汗,李大只覺得眼前的視線就有些模糊。
不過他的這副樣子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他幾個給他們帶路的村民也圍了過來,恨不得一直往尸體上踢上一腳才能解憤。
“看來村莊里的人還是決定要和這些土匪拼死一搏了,我們來的不算晚。”梁羽話語中帶著一點贊賞:“李大我們不方便過去過去,你叫村長或者里長來村口,我們問點事情。”
整個李家村都寂靜無聲,但是憑借對方將土匪的尸體直接擺在村莊門口,這種無異于挑釁的動作來看。
里面的村民應(yīng)該很多,只不過躲藏的十分嚴(yán)密,往里面走甚至還能看見幾個粗略的陷阱。
燕王在外面等著的時候,從馬上下來圍著這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正常的東西。
很快他就無聊的回到了原點,特地帶來的軍醫(yī)將這個土匪,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
確定他們應(yīng)該是被憤怒的人群用鋤頭棍子打死的,而且在此之前對方應(yīng)該一直表現(xiàn)的唯唯諾諾,這才有了土匪臨死前的震驚。
燕王站在尸體的旁邊,觀察著尸體的外貌有何變化。
然后目光移動間不經(jīng)意看見了其中一個土匪手掌心里的刺青,那個形狀頗為熟悉,讓燕王當(dāng)即眼神一凝,快步?jīng)_上去抓住了土匪的手腕,將他的左手翻轉(zhuǎn)過來。
果然是一個形似蓮花的圖案,這里竟然有一蓮教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