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程暖有些悶悶不樂，她的手緊緊的握住方向盤，目視前方，車速不斷加快。

　　“暖暖。”

　　白淺薇輕輕喚了一聲，卻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眼看著程暖即將闖過紅燈，與前面的白色轎車撞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她立刻踩下剎車，好險，還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開車別想心事。”

　　“嗯，我知道了。”程暖點(diǎn)點(diǎn)頭，頭腦清醒。

　　接下來的路程，她將所有的煩惱都壓在心底，緩慢的一路向前。

　　白淺薇收到陸景言發(fā)來的短信。

　　“乖寶，今天公司實(shí)在是太忙了，沒辦法陪你吃飯，不要馬虎，晚上回來給你帶水果。”

　　“好，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打完這行字，詢問著身邊的人，“暖暖，要一起吃飯嗎？”

　　“好，去哪里？”

　　“就前面的悅泰吧。”

　　程暖將車停在車位上，兩人一起往餐廳走去。

　　這兩天的天氣實(shí)在是多變，早上還是陽光明媚到了夜里就遍體生寒。

　　幸好今天乖乖讓她穿了長袖長褲，這才好一些。

　　“兩位里面請。”迎賓的服務(wù)員穿著整齊，臉上的帶著客套的笑容。

　　“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白淺薇把菜單遞給程暖。

　　見她有些遲疑，無奈的笑了笑。

　　“你今天幫了我這么大忙，應(yīng)該的。”

　　“好。”程暖也不在推脫，點(diǎn)了四五道，都是些大眾口味。

　　悅泰人不多，因此速度很快，兩人的餐桌上就被擺滿了菜肴。

　　“多吃點(diǎn)。”白淺薇見她半天才吃兩口菜，拿起公筷，夾了一些到她的碟子上。

　　“謝謝。”程暖有些不好意思，她都這么大的人了，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需要薇薇妹妹照顧她。

　　“暖暖，人這一輩子，總不可能一帆風(fēng)順。可不論怎樣，生活是自己的，飯要吃好，覺也要睡好。”

　　“我知道的。”她的聲音很輕，回應(yīng)的時候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落到自己頭上卻又無可奈何。

　　“薇薇，我想饒過自己的。”終于，她還是沒撐住，說出了埋在心底多年的苦悶。

　　也許是因?yàn)樗娴奶癯桃饬耍斆鳎蛏希茌p易看破人心。

　　無論遇到什么事，臉上都帶著笑容。

　　“我在。”白淺薇的手輕輕落在程暖的手背上，絲絲暖意透過皮膚傳入肌理。

　　“謝謝你。”

　　程暖張口想說出這些年遭遇的所有事，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說起。

　　所有人都很苦，甚至有些人殘疾，貧窮，生病，像她這樣活著已經(jīng)很好了。

　　就像小意說的，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說出來又如何呢？

　　她回不去了，父母不在了，程意死了，沈澤堯被她狠狠推開，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她沒有這樣的想法，沒有說出這樣的話語，那么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沒事的，什么時候想說，隨時，我都在。”

　　對朋友，白淺薇向來是兩肋插刀，她希望這輩子，自己過得好，身邊的朋友也過得很好。

　　“好，能陪我散會步嗎？”

　　吃完飯后，程暖和白淺薇在悅泰附近的馬路邊瞎轉(zhuǎn)。

　　“薇薇，你看那棟樓，我剛來c市的時候，還沒有它呢，這里是一片平地。

　　不過小十年，變化這么大。”

　　“嗯，可以和我說說你的老家嗎？”白淺薇這才知道，程暖并不是c市人，她的身上真的有很多故事。

　　“好啊，但我的經(jīng)歷挺簡單的。”

　　“我是在c市附近的同姚村長大的，父母在城里打工，留我和妹妹在家。

　　他們很辛苦，但賺得并不少，我們一家是村子里的大戶人家，每次爸爸媽媽回來都會給我和程意帶一大堆吃的。

　　我一直在鎮(zhèn)上讀書，我因?yàn)槊佬g(shù)很好，十六歲就被央美院錄取了，一直在b市上學(xué)。

　　后來，就來了c市工作。”

　　“為什么不留在b市？不喜歡嗎？”

　　b市是首都，能留在那里工作是很多年輕人的夢想。

　　“因?yàn)槲蚁矚g這里，天很藍(lán)，水很清，更重要的是耀星在這里啊，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公司。”

　　程暖笑了起來，眼里滿是開心，她真的很高興能留在耀星，甚至能做上設(shè)計部經(jīng)理這樣的位置。

　　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耀星很榮幸能得到這么多天才的喜歡，你是，蔣恒也是。”

　　“我可不是天才，小蔣的天賦太高了，甩我一大截。”

　　程暖搖了搖頭，她都是靠努力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天才的名號與她無關(guān)。

　　“16歲破格被央美院錄取，暖暖，你謙虛了哦。”

　　白淺薇看著身邊的她，一改剛才的頹唐，又恢復(fù)了平常開朗明媚的樣子。

　　“嗯，這里面有些故事，下次再和你說。”

　　私心里，程暖不想騙已經(jīng)被自己認(rèn)作姐妹的薇薇，可她還沒想好怎么說，這些事說來話長，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清的。

　　“好，我等著。”

　　昏黃的路燈下，兩姐妹談笑風(fēng)生，影子拉的老長。

　　恍惚間，回到了十幾年前，程意背著畫板，程暖手里拿著一大盒蛋糕，走在回學(xué)校的馬路上。

　　程暖送白淺薇到家后，很快就離開了，回到了自己獨(dú)居的小房子。

　　兩層復(fù)式公寓，一百平方的大小，隔出一間白色的畫室。

　　打開門，墻上地上到處都是畫作，有素描，水粉，油畫，甚至還有一些圓珠筆隨意打下的草稿。

　　每張畫紙的背面都標(biāo)記著一個小小的英文字母，y。

　　“小意，我遇到一個人，她真的很像很像你。

　　她和我說，吃好，睡好。”

　　程暖掀開畫紙，尋了一處地板坐下，顧不上自己穿的短裙，席地而坐。

　　不過她很快就站了起來，在畫板上換上一張新的畫紙，打開油彩，畫下了剛剛走過的那條街。

　　鱗次櫛比的大樓燈光閃爍，隨意劃過的車流，和路邊的行人都只是簡單的涂抹。

　　在畫紙的最右邊，路燈下的兩個身影，一個穿著短裙，一個穿著長衣長褲。

　　可路燈拉下的影子，卻是兩個明顯縮小的身量。

　　畫完后，程暖將畫筆洗干凈，打開玻璃窗，拉上紗簾，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晚風(fēng)輕輕的吹開紙頁，掀開塵封已久的秘密。

　　畫紙的背面，同樣有一個小小的字母，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