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颯想起回憶里，傻丫過得豬狗不如的生活，頗有些感同身受的心酸。

　　“這便是近墨者黑的悲哀吧！一個村子的風氣取決于村長。有李村長這樣自私無恥之人帶頭，村民又怎會知道良善與團結的重要性？”

　　“大家都帶著自私自利過著眼界短淺蠅營狗茍的日子，習慣成了自然，便不覺得這樣利己有什么錯。反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欺凌弱小，連血脈至親都不顧。”

　　古煦蘊同樣被觸動塵封的記憶，頷首認同這個觀點。

　　“你說得對！家風是傳承，民風是渲染。這世上連血脈至親都可以殘害的人，不過是目光短淺的鼠輩，也不配別人為之傷懷在意。”

　　翌日一早，秦颯將晾干的雪白私塾長衫送到古煦蘊的房間里。

　　可能是心事一點點被開解，古煦蘊的睡眠質量也好了起來。

　　饒是秦颯進出一趟，他還沒醒。

　　沉靜安穩的睡顏上，長長的睫毛投出淡淡的陰影，長了一點肉肉的臉頰也不再凹陷的那么嚴重。

　　絕對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康復，也在……變得更好看。

　　秦颯沉迷在古煦蘊的盛世美顏足足五分鐘，然后才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房間做早飯。

　　飯后推著輪椅送古煦蘊去私塾，路上不忘叮囑：

　　“有什么不懂就問田先生，若是一遍不懂，下課就再問一遍。老師都喜歡勤奮的學生，他不會拒絕給你解答的。你好多年沒碰書本，要追的進度太長，只要自己努力就好，不需要和其他同學攀比！”

　　古煦蘊沒問過秦颯到底多少年沒讀書，但是從他的傷勢來看，最起碼最近五六年無法學習的。

　　而私塾里的學生，都是全縣的佼佼子，秦颯生怕古煦蘊比不過著急，最后氣餒荒廢。

　　古煦蘊什么都沒解釋，乖巧的點頭表示自己記住秦颯的話。

　　秦颯這才放心繼續說道：

　　“一會兒我要進趟城，午飯你在私塾吃。等你晚上下學，我來接你。”

　　古煦蘊不放心的轉過頭，看向一臉云淡風輕的秦颯，反問：

　　“你真的想要去行醫嗎？可是你的……那些東西，能被外人知道嗎？”

　　他是真怕秦颯鋒芒太露，性格直率不知遮掩，到時候被人當成鬼怪，有個萬一怎么辦？

　　秦颯低頭朝古煦蘊笑了笑，和煦的聲音安撫他道：

　　“放心吧！說辭和對策，我都已經想好了。如果真的被人當成附身鬼，那我便順水推舟就是了！”

　　古煦蘊不贊成的看著她：

　　“萬一推不過去呢？我總覺得你的醫術不能公之于眾。如果你非要賺錢，去打獵也可以啊！我很好養的，不需要很多錢。我不想你去冒險！我不能讓你置身危險之中！”

　　秦颯自小就是強大的存在，還從來沒有人，像古煦蘊這般處處擔心她。

　　心底被暖暖的柔和包圍，這種被視若生命疼愛在意的感覺，就連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不動容！

　　更何況，秦颯并非鐵石心腸。

　　秦颯將輪椅停穩，這才走到古煦蘊的面前，免得他向后擰身對視不舒服。

　　蹲下，握住他緊張攥起的拳頭，她微笑安撫他道：

　　“我是可以打獵！但那是迫不得已，動物不死，我就會餓死的情況之下。長期制造殺戮殘害動物，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你不用擔心我的醫術，只要能把人治好。再玄幻的事兒，都會有人深信不疑。更何況，我武功超群，誰又能奈我何？”

　　“你且好好上學，等你下學的時候，我給你買松子糖吃。又香又甜的味道，你絕對會喜歡的。”

　　說完抬手摸了摸古煦蘊的頭頂，溫柔誘哄的模樣，像極了第一次送不聽話的弟弟去幼兒園的姐姐。

　　古煦蘊咬了咬唇角，終于攢足勇氣，一把將秦颯放在頭頂的手抓下來，緊緊攥在手心里，鄭重的說道：

　　“我不光要松子糖，還要你陪我一起吃。”

　　這是在執拗她保證自己平安無事。

　　秦颯眉眼含笑點頭，這才又推著輪椅繼續走。

　　明明一個丑顏如夜叉，一個活不過兩個月的病癱子。

　　卻活成多少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樣子？

　　這幅夫妻恩愛的畫面，不知道羨煞多少巧遇之人。

　　把古煦蘊平安送進課堂，秦颯便找到沈三叔，坐著驢車直接進了石麟鎮。

　　石麟鎮最大的醫館甘露堂是足足有三層樓的高大建筑，進出的病患絡繹不絕。

　　秦颯就站在甘露堂的對面，看著離開甘露堂的人。

　　一臉輕松離開的，肯定就是已經得到醫治辦法的。

　　而愁眉苦臉出來的人，自然就是秦颯等待的病患。

　　要說這甘露堂真不愧是石麟鎮最好的醫館，進去那么多患者，幾乎都是舒展眉頭開心的離開。

　　唯獨只有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婦人，獨自扶著門框緩步走出來時，通紅的面容盡是沉重之色，不住的嘆氣聲，隔了一條繁華街道都能聽見。

　　秦颯仔細瞧著身著湖藍色錦緞的老婦人，確定沒有任何人陪她來甘露堂。

　　有錢，卻沒人陪著就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知道自己患了傳染病，不希望身邊人被傳染，這才不讓人陪同。

　　虛浮的腳步十分緩慢，右手還下意識的捂著小腹，正巧向秦颯這邊走來。

　　走的近了，老婦人病態潮！紅的臉上，一塊塊玫瑰疹明顯。

　　秦颯立時對老婦人做出診斷，也確定甘露堂是真的救不了她。

　　老婦人越走越近，看到秦颯杵在屋檐下，腳步偏了偏，離得很遠就錯開秦颯。

　　心地如此善良的好人，秦颯就更不能看著她有事。

　　“婆婆，你不止不能距離人太近，就連你的糞便，也要深埋處理。還有你用過的水，都要煮沸徹底才能倒掉。如此才能確保，周圍所有人的平安。”

　　秦颯不疾不徐的聲音不小，足夠老婦人清楚聽見。

　　老婦人原本對外界事物已經不關心了！

　　連石麟鎮最大的甘露堂里最好的大夫都宣布她無藥可救，除了等死還能怎么樣？

　　可惜她還有未完成的心愿，她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