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栩起身,低眸瞥了眼趙小漁,“所以隆胸是個嚴謹的工作,動刀前要仔細研究清楚。”
隆胸?他是整形醫生?這雙手要是握著手術刀,應該也挺好看的。
趙小漁一愣,她發現需要重新審視下自己,在被嚇得半死的時候,還能去偷看別人的手,只是因為太美。
“你,是做整形的?”
洛晨栩的長睫在眼上忽閃了兩下,慢悠悠地點了頭。
“那,你看圖片的時候,怎,怎么用手摸了一下。”趙小漁缺血的大腦還沒恢復,提著問題語無倫次。
洛晨栩差點被她的問題逗笑,眼睛逐漸瞪大了半圈,“剛說了,動刀前要仔細研究。”
趙小漁呼吸未平,“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不信算了。”洛晨栩轉身坐下,繼續翻著電腦里的圖片。
他這招還是奏效的,讓對方先瀕臨絕望,再給她一丁點正面的訊息,她都愿意相信。
趙小漁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感覺脖子頭皮和腮幫依然酸麻,他倒是跟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他的聲音有種魅惑的磁性,擊穿趙小漁的耳膜后,她竟然只注意了音質沒有注意到內容。
而且,他正在用她的電腦誒,反客為主也這么自然。
趙小漁斗膽站在他背后,推了推厚重的眼鏡,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上的字,“程袖兒不是那個總演高中生的女演員么?她隆胸?”
洛晨栩回頭皺眉,食指立在唇邊,注視著趙小漁。
他的商業機密被她窺視了,要保密的,這個她懂。她為金姍做槍手前,也是簽了一大堆保密協議,違約后果嚴重。
趙小漁看著洛晨栩,很懂事地伸出食指,和他做了同樣的動作。
這時,又傳來了敲門聲。
洛晨栩立刻起身去開門,隨后服務員舉著一托盤食物進了屋。
盤子已全部落在桌上,服務員臨出門前還偷看了屋中的男女,懸殊的外貌讓人很難判定他們的關系。
本來就沒啥關系。
“這里只有牛排意面,橙汁是你的。”洛晨栩目光沒有離開過電腦,將自己的盤子端到屏幕前,手中加了冰塊的純水發出輕微的響聲。
從昨天睜眼到現在,趙小漁一直沒安生,確實有些餓的感覺。他剛剛打電話原來是點吃的。
要吃么?跟陌生的帥哥一起吃飯?好尷尬。
“筆記本可以讓我拿到廣州么?之后想辦法還你。”
“你要用多久?”
“用到今天晚上,你也是要去廣州么?”
“不是,我要去XZ。”
洛晨栩心中疑惑得很,她獨自去XZ?身上完全沒有那獨斷獨行來去自由的氣質。畢業課題或者公事出差的話,也應該有同伴才對。
“去旅游?”
“不是,公司要寫關于XZ的劇本,讓我去感受一下。”
“那先一起去廣州吧,明天我再給你定張去成都的機票,這樣方便把電腦還給你。”
這個語氣有點類似祈使句,聽起來竟不太讓人抗拒。為了借個電腦這么大費周折,要跟這個陌生人同行么?趙小漁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明天手術順利,我還能幫你做一次嫩膚,可以祛痘。”洛晨栩沒有回頭看她,卻丟出了讓她心動的條件。
“有用么?”趙小漁迅速問道。
“會比現在好很多。”
“哦……”
“身份證,訂票用。”洛晨栩繼續看著屏幕,左手反伸過來。
趙小漁中邪似的從包里拿出身份證,瞅了瞅洛晨栩的背影,輕輕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他手心。
他不是壞人嘛?自己怎么就那么聽話。
趙小漁前后左右倒著小碎步,她反復告訴自己,就是幫他個忙而已。
這種帥男會同時被許多美女盯上,而自己這種站人堆里,就是直接被過濾掉的某某某,對他有一秒非分之想她都覺得可恥。
“十點五十的飛機,我出去下,你吃點東西吧。”洛晨栩起身出門,去拿衛生間里幸免于難的護膚品。
趙小漁探頭,確認他出去后,低頭原地跑步若干圈。她怎么就這么隨便答應與一個陌生人同行,是因為對方相貌出眾,還是害怕自己帶著路癡屬性去獨自旅行。
雖然與目標行程產生偏差,好在她時間充裕,如他所說還能治療一下痘痘。最重要的是隨著時間的后移,她越想到要一個人走進那片神秘而陌生的土地,越是抗拒。
這是個天賜的緩沖的機會,可是,一會飛機上要坐他旁邊么?想到這,趙小漁覺得臉上發燙。自從見到這個人之后,她發現自己對性別的認識才算清晰透徹,甚至到了極致。
起初她覺得沈薏然的花癡不正常,現在感覺以前不太正常的好像是自己。
隔壁的門響了,趙小漁的胃也同時在響。看著盤子里的面條,剛剛站在地上發呆忘記吃了。
他在輕輕敲門,趙小漁抓起桌上的橙汁灌下去半杯,勾著頭把門打開后,轉身快速地跑回屋,瞬間將物品收拾進包里。
洛晨栩隨后進來,勾下嘴角指了指筆記本,“這個,我先拿著吧。”
趙小漁在假裝收拾東西,看似不經意的嗯了一聲。
全都收拾好后,趙小漁聽到一聲“走吧”,立刻跟在洛晨栩身后出了門。
一路上,趙小漁盡量避免與他并肩走,選擇了稍稍靠后的位置。洛晨栩的背影像是一道景象,肩背流線透出的氣質既有書卷的雅致,又有不羈的自由。這種復雜的感覺,仿佛是他特有的標記。
結束行程、辦新登機手續、安檢,對他而言好像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流程。趙小漁覺得自己像個小跟班,不停的在他背后來回打轉。與他的對話卻僅限于,“嗯”,“好”,“哦”,“知道了”。
他們同行的交集不是興趣愛好,也不是共同目標,竟是因為一臺筆記本電腦。
趙小漁心里,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傷,特別悲傷。
這種悲傷來源于兩個各個方面都比較懸殊的人同行時,弱勢那一方迫不得已的仰視。
再或許,她潛意識里有了想與他一直同行的愿望,卻又覺得不能實現。只是這些,她還沒有發覺。
找到了對應的登機口,洛晨栩把電腦包遞給趙小漁,“時間來得及,稍等我一下。”說著進了一家視線可見的男裝店。
這時候還要買衣服,身上的那套不是也能穿么?趙小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T恤,好像確實跟周圍的人有些不搭。
與他們不搭的,又何止穿著。
大學時只顧著賺錢讀書,讓她入職后窘態百出。
弄不懂公司茶水臺上咖啡機和飲料機,因為不會打扮被寫字樓的保安當成混進大廈的可疑人員,領導請客吃飯時分不清冰激凌和黃油。
類似的事情還有好多,多到趙小漁不想回憶。
還好有個叫王成的好同事,總是在關鍵時刻提點她一下,才讓她不至于那么出丑。
自己什么時候能從職場菜鳥變成精英?什么時候能用自己名字寫本書?目前看來這些太難了。趙小漁抱著電腦包,把頭慢慢低下去。
這時,眼前閃現出一個漢堡包。
趙小漁抬頭,換了裝的洛晨栩堪稱完美。
他用了很短的時間,隨意在一家店里隨意挑了一身衣服。
但這黑色的商務POLO衫和淺黃色短褲中間,束那么一條腰帶,就能剛好把他身材的黃金比例完美分割出來。
再加上手中多出來的手包,和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這副模樣,讓學中文的趙小漁發現,自己的形容詞領域瞬間貧瘠了。
這種人做整形醫生白瞎了,應該去拍電影。
眼前的漢堡包又晃了晃,趙小漁才注意到拿著漢堡包的那只手。
洛晨栩看向她,擺出一臉“面條你沒吃,吃點東西吧。”的表情,趙小漁發現自己剛剛看了他許久。
低頭接過漢堡,用很小聲說了“謝謝”。
登上飛機時,趙小漁選擇坐在過道,靠窗的洛晨栩把筆記本扭到死角,繼續看著手術對象的資料。
《唐詩集》中的詩句,會讓人暫時忘記緊張。雖然已經看過不止一遍,趙小漁仍然讀得津津有味。
洛晨栩腦中對下午的手術已經想好系統的步驟,收起電腦時才想起來,包里那本《魯迅文集》也在昨晚被一同順走。
感覺有些無聊瞇起眼睛,靠在椅背時,順便瞄了眼旁邊書頁上的字。恰好是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正巧這時飛機轉彎中顛簸,看書的女孩緊張得把頭頂在前座上,閉眼皺眉。
洛晨栩低眸,慢悠悠問了句,“女生都喜歡元稹這首《離思》么?”
聽他這么問,趙小漁努力睜開眼,表情有些不屑,“詩還行,寫詩的人并不討人喜歡。”
洛晨栩挑眉看向她,好像臉上寫著問號。
趙小漁抬頭坐直,推了推眼鏡,“唐朝有兩個不討人喜歡的詩人。一個是虛偽弄權的李紳,一個是薄情寡義的元稹。”
洛晨栩心中忍笑,見她剛剛說話時已經忘記了因顛簸造成的緊張,嘴角略略勾起,“嗯”了一聲。
這個女孩性格算是內向,一路也沒說幾句話。說起詩詞來就變得振振有詞。主要是洛晨栩認為,她說得對。
趙小漁的談意剛被喚醒,他卻又不再說話。想想從早上開始到現在,話題都是他突然提起,又被他突然結束。
這個人長得好看一眼就看得出來,心里想什么實在是讓人難琢磨。
相貌出眾的人,就可以隨意開始又隨意終結話題么?趙小漁心里忽然冒出來一股不服氣,企圖改變這種不平等的溝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