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之間的可能性，從未存在。

　　——《唐念日記》

　　艷陽當空，蟬鳴四響，花紅葉綠。微風習習，滾燙的熱浪襲來。枝條無力地垂著，青翠的綠葉打著卷兒。

　　唐念只覺得陽光刺眼，一下午都昏昏欲睡。恍惚間又想到中午的事，便又唉聲嘆氣。江羨頭小弧度地往唐念那一偏，顯然聽到了她那聲嘆氣，但也習以為常了，無言。

　　這一下午，唐念就跟蔫了一樣。寫題也沒收住心，撐著下頷漫不經心地轉筆，第一次寫題都沒有動力了。唐念最后一道題都沒寫出來，心完全靜不下來。

　　最后是汪軼，她終于能從煎熬中脫離出來了。

　　老師虐我千千遍，我待鐵柱如初戀。

　　唐念對汪軼還是挺尊重的，至少不在背后跟別人一樣叫他外號。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汪軼選她做課代表。一般汪軼叫她去辦公室，不是抱作業就是找她“喝茶”。

　　只不過這次，除了讓她抱作業，汪軼還讓她準備著接下來的物理競賽。進了名次的話就可以直接保送985大學。一中的學生也鮮少會通過高考途徑考上一流大學，大多都是競賽保送的。

　　汪軼就讓她放輕松，有很大機會能入圍。唐念也清楚，麻煩的就是得把大量重心放物理這邊了，得重新規劃學習時間了。不過對唐念來說開心的是，入了圍就可以保送到燕大了。

　　不自覺的，唐念一路心情雀躍，望著天上飄忽著的云。絲毫沒注意有人迎面走來，恰好那個人還低著頭。等唐念反應過來，唐念整個人就撞在那個人身上。唐念驚呼了一聲，作業本也隨處飄飛。

　　“你沒事吧?”

　　耳邊是溫婉柔和的聲音，如泉水般，涓涓細流，清脆悅耳。說是天籟之音，也的確如此了。

　　唐念震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便對上一雙通透帶著靈性的眼睛，眼中飽含著柔情，細細的睫毛像扇子一樣扇動著，像個受驚的小鹿。

　　鹿眠見她沒事，便松了口氣。蹲下撿起掉落的作業本，疊好放在唐念手心。

　　這下輪到唐念驚慌失措了，對方也許是認出了她的面貌，禮貌地向她微笑，“中午食堂我看到過你，你還有印象嗎?”

　　唐念哪會不記得，讓她一下午思緒煩躁的罪魁禍首就站在她眼前。

　　從聽到她聲音開始，唐念就知道了，她是中午在食堂向江羨打招呼的那個女生，也是江羨微信頭像中出現過的那個人。

　　唐念無措地向她點點頭，似乎想說點什么，還不等開口，后面便傳來一聲急躁的聲音，“鹿眠！”那個女生好像還不清楚狀況，直接忽視了唐念，拉起鹿眠就走。

　　唐念還沒從剛才的話緩過神，鹿眠就已經被拉著走了。走的時候對她笑臉相迎，眼睛像個月牙兒樣的彎起，眼中盛滿瑩瑩白光。

　　如果唐念是屬于耐看型，是那種氛圍型的美。那鹿眠就是那種乖張的美，一眼就很驚艷的那種。巴掌大的白皙的臉；如泉水般清透的雙眼；小巧玲瓏的鼻子，下面是殷紅的唇，唇紅齒白。

　　看著越來越遠的人影，唐念只覺得現在陽光不僅扎眼，心還扎得寒涼。

　　原來，她就叫，鹿眠。

　　唐念就在這恍惚之際，快步走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她在不覺中，手一直在顫著。心里的那絲迷霧好像漸漸揭開，讓唐念脊背發涼。

　　突然，一只寬大溫暖的手覆上她的肩頭。唐念垂眸一看，那張手修長而骨節分明。是江羨的手。

　　唐念抬眸，就見江羨慵懶的眼神盯著他，有幾分無神，應該是剛才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

　　江羨緩了一下，才開口：“你怎么了?”眼神帶著幾分迷離。

　　唐念無意識地回答，“我沒事……”

　　這個回答讓江羨蹙了下眉，唐念這失魂落魄的樣跟丟了五百萬似的，走個路拖拖沓沓的，不想被人都難。這個表情也只是一瞬，緩緩道：“那你沒事手抖?”

　　這次江羨鮮少沒有逗她，語氣有一絲輕佻，但很認真。

　　唐念呆呆地看著江羨，隨后反駁，“我只是最近題寫多了，手酸。”然后佯裝生氣，有點唇齒不清地嘟囔著：“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這個理由倒有幾分真，江羨也沒糾結下去，也正好數學老師這時走上了講臺，便也不再發問。

　　下課后，唐念本想主動展開話題，畢竟最近他倆之間的氣氛有點冷，聊著聊著就冷場了。

　　不經意瞟過他的桌肚，視線停留在里面一只玩偶上。那個玩偶很小巧，不算大。唐念認出，那應該是一只小鹿的玩偶，像是手工的，有線頭冒了出來。

　　零星的淡黃斑點點綴在上面。頭那部分掩在桌肚里，看不到。但露出身體的下半部分，有一個字母用白線顯眼地縫在上面——L?？梢钥闯觯@個手工玩偶做的很認真，精細。

　　唐念又不自覺聯想到江羨的微信頭像和名字。

　　一切了然于目。

　　江羨的名字是大寫的L，唐念一開始以為是隨手取的。

　　但其實，L是一個人名的首字母，而那個人，不用唐念深思，就能明白。

　　L代表鹿。

　　江羨的微信頭像看去像隨手拍的，但畫面里位居中心的是鹿眠。

　　他從來都不隨便，名字和頭像全是同一個女生，從此至終。

　　不用唐念多想，就能明白那個放在桌肚里那個玩偶是鹿眠手工縫的，而他就連在學校也會帶著。

　　唐念想到這，心頭涌上酸味。她現在就仿佛透不過氣，其實這幾天她就有種不安的猜測，而她也只是自欺欺人，在事實面前給自己找借口，一個還可以喜歡他的借口。

　　可，借口總歸只是逃避現實而已。

　　唐念只覺得現在周圍在說什么，她一點都聽不清。只覺得現在腦子很亂，昏沉沉的。還有快奪眶而出的眼淚，感覺隨時就會淚流滿面。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硬生生憋進去了，眼眶周圍憋的紅暈。她從小就很有原則，也很礙于面子，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哭?，F在就算在哭，也唯獨不能在江羨旁邊哭，真的太丟臉了。

　　不就是知道了他喜歡別人嗎，這有什么。她也自然能屈能伸，過了今天，她再也不會喜歡江羨了。

　　再也不會喜歡。

　　也許吧。

　　唐念在心里不斷勸服自己，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唄。以后就再也不用吃不喜歡的咸飯團，不用再去關注他，也不用為他難過……想到這，唐念還是鼻尖一酸，但是真的，好喜歡。一顰一笑，也喜歡。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哪怕剛開始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也還是會被他吸引。然后著了魔一樣喜歡他。

　　會為了他關注他喜歡吃的東西、不喜歡的東西。會因為他的一個舉動，開心好久。也會在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傷心難過。

　　但唐念就是覺得自己憋屈，還沒正正經經向他表明心意，他就已經喜歡上了別人。喜歡他，用了一天。而放棄喜歡，也應該瀟瀟灑灑的。

　　有句話怎么說來的，時間證明一切。

　　唐念也不想那么矯情，直接在江羨面前哭。手心已冒出一層薄汗，心底卻透涼。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把頭埋得更低，開始專專心心寫作業。

　　寫到一半，一顆晶瑩淚珠猝不及防的滴落在試卷上。唐念明顯一愣，隨后眼淚不聽使喚似的猛的開始滴，她連忙埋頭，佯裝休息的樣子。等到淚濕完衣衫，才抬起頭，裝作無事地繼續寫題。

　　還是不爭氣的，哭了。

　　喜歡上他用了一天，喜歡了一個月零三天，但暗戀失敗僅一分鐘。

　　也許，他的世界注定無她。

　　她也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