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戛然而止,時笙轉頭,神情有些莫名的意味:“我不知道?!?p> 妗暮皺了皺眉,她沒想到時笙竟然和宸淵的答案一樣,但一想他只覺醒百年,倒也有些釋懷:“我們?nèi)硕家延X醒,看來他定是托了凡人的身,才會如此之慢,算了,等一年后我神力恢復,再去人界找找?!?p> “嗯,這樣也好?!睍r笙垂眼,帶著妗暮繼續(xù)朝后殿而去。
“時笙,你剛才沒去天宮接沫梔?”這聲音聽著有點不自在,畢竟妗暮下午才被時笙翻過幾萬年前的老賬,臉皮再厚也有個度。
回廊上的夜明珠投下的光亮溫潤淡漠,被問的人嘴角似是揚起了細小的弧度,道:“怎么,你不樂意?”
“那是當然,你好歹也是真神,怎么能被個小丫頭片子牽著鼻子走,傳出去臉面何存?”
“你倒是歪理多!”時笙輕斥了一聲,懶得再理她。
長長的回廊,空靈而寂靜,唯剩下兩人相伴走過的腳步聲。
半晌后,才能聽到妗暮有些嘆然的聲音。
“時笙,我著實想了一會,六萬年還真不算短,等我開啟了上古界,我們一起去朱雀臺飲酒吧,還有宸淵和鳳渝與茗鳶……”
白色的身影似是頓了頓,最后輕聲答:“好,到時候一起去?!?p> 深夜,風塵仆仆的沫梔自天宮趕回,才剛走進蒼穹之境,就看到化成了人形的阿玉靠在殿前的柱子上,打著哈欠一副惺忪的模樣。
殿外的侍衛(wèi)倒是格外精神,目光如炯,肩背筆直,只是未再像往常一樣行禮,這些妖族本就對她不喜,平日也是看在時笙的份上才不至于對她不敬,思及可能是大澤山上發(fā)生的事傳了回來,沫梔抿了抿唇,臉上恢復成淡漠的神情,走上前去。
還未靠近,一根長棍就橫在了她面前,阿玉冷聲道:“公主,我等你很久了?!?p> 這阿玉向來高傲,平時見了沫梔絕對躲著走,今日竟守在殿外候她回來,雖說這方式不太禮貌……沫梔有些受寵若驚,擠出了個端莊得體的笑容,道:“夜已晚,殿下還相候沫梔……”
“別整這些酸的,我聽不懂。我只是來傳個話……”阿玉擺擺手,對著沫梔冷笑一聲,道:“神君有令,妗暮真神拜訪蒼穹之境,非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后殿,公主,你去偏殿休息吧?!?p> 阿玉見沫梔臉上的笑容僵住,面色青紫,好心情的聳了聳肩,拖著棍子朝蒼穹之境下而去。
她挨罵了,總得拉個墊背的不是!
活了幾萬年,這個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蒼穹之巔上除了一座宏偉的大殿,沒什么可讓妗暮打發(fā)時間的,她算是瞧了個明白,阿玉把見風使舵、狐假虎威這些個詞揉捏得爐火純青不說,還偏生讓人瞧得順眼,尤其是在那些侍女將阿玉和沫梔對上的場景傳得有模有樣了之后。
對沫梔的事如此上心,說來她也覺得有些奇怪,妗暮自是不肯承認她失了真神的氣度,和個小輩斤斤計較,所以郁悶了兩日后便不再打聽這事了,畢竟沫梔還是知道進退的,這幾日她日日在大殿四處游蕩,兩人硬是連一次都沒碰到過,想來是沫梔有意避著。
享用了侍女奉上來的妖界果釀,妗暮慢騰騰地從軟榻上爬起來,整了整衣袍,交代了一聲“我去四處溜溜”就消失在了房間里。
服侍妗暮的侍女一個名喚云珠,一個喚云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樣,難得的是一個柔靜,一個張揚,平日看著也可解悶。
此時兩個小姑娘對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神君準是去找阿玉殿下”后便散開去廚房準備點心了。
妗暮身份尊貴,連帶著她們這些侍奉的人也在蒼穹之境中水漲船高起來,沫梔從天宮帶來的人處處讓著她們不說,妗暮也是個大方的主,平時賞下的靈丹更可讓妖力大漲,她們自是鉚足了本事好好伺候。
時笙神君平日里高高在上,蒼穹之境氣氛一向威嚴,自從妗暮來了之后,整個蒼穹之境都平和散漫了不少。
比起古板端嚴的沫梔,她們自是覺得張揚古樸的妗暮和時笙更配。只不過兩人相處時明顯一副舊友樣,她們也不敢隨意打趣兩位真神。只是一些知道當年舊事的侍女,總會不由自主地嘆氣,若是當初覺醒的時笙真神履行了和鳳翎仙君的婚約,而不是求娶的沫梔,那該有多好。
后殿涼亭里,妗暮隔得老遠便看到阿玉拉長了個臉坐在一群鶯鶯燕燕的舞姬中,心里一樂,剛才的事眼一眨就忘了,走上前道:“阿玉,這又是誰惹了你了?!闭f完還對著阿玉朝那群舞姬擠了擠眼。
阿玉臉色黑沉,哼了哼沒理她。
“都下去吧?!?p> 阿玉的聲音遠遠傳來,圍著的舞姬和侍女行了一禮連忙退下。
阿玉臉色緩了幾分,抬頭見妗暮和時笙一前一后走來,神情僵硬。
她極是客氣疏離,連禮都不行,妗暮有些訝異,阿玉對時笙的態(tài)度幾乎可以用惡劣來形容,但更奇怪的是時笙竟毫不在意。
時笙徑直坐在阿玉旁的石椅上,看了阿玉一眼道:“妗暮準備回去,待晚上妖皇拜訪之后,你要去景華宮看看嗎?”
妗暮見時笙已經(jīng)做了決定,再加上蒼穹之境也沒什么好玩的了,倒也沒反對。
阿玉仍是沉默,氣氛一時有些低悶,妗暮瞧了那板著臉的二人一眼,有些不耐,道:“那我進去睡會,等妖皇來了再喚我?!?p> 涼亭里只剩下阿玉和時笙二人,兩人坐著,倒是都未動。
“阿玉,你想多了,我待妗暮,不過是萬年前的舊友而已。”
“如此……便最好。”阿玉躬身低頭,終是忍不住,朝時笙看去,目光卻陡然凝住。
陽光之下,時笙那一頭墨色的黑發(fā),似是泛著點點銀光。
她凝神細看,長發(fā)如墨,沒有絲毫改變,再也難尋剛才的銀白流輝。
“公主,剛才后殿的云巧傳來話……說是青姒帝君來接妗暮真神了,待夜宴妖皇后兩人便會離去?!膘`芝走進房間,見沫梔小心地擺弄青嫵送來的仙草,低聲稟告,眉間帶了一縷喜色。
因著妗暮真神的到來,公主這一月來一直待在偏殿里,連房門都沒出過,如今總算是把這段時間熬過來了。
“妖皇晚上會到?”沫梔眉色一挑,神情莫名。
“是,殿里已經(jīng)在準備了,聽說妗暮真神和青姒帝君都會出席?!?p> “靈芝,替我備一套衣服,樸素大方即可?!蹦瓧d撥弄著窗前的仙草,笑著吩咐。
“公主,妗暮神君今晚就走了,您已經(jīng)忍了一個月,又何必爭這一時之氣!”靈芝有些不解,勸道。
“妗暮和青姒畢竟是蒼穹之境的客人,妖皇乃一界之主,神君怎會不讓我出席?!?p> 只要她還是時笙昭告三界的未婚妻,哪怕是看在天宮的份上,如此場合,時笙也不會冷落于她。
沫梔話音剛落,便有侍女走了進來朗聲稟告:“公主,神君請您準備一番,今晚妖皇會拜訪蒼穹之境。”
“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靈芝吩咐一聲,見侍女遠去,轉身笑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神君還是記掛著您的?!?p> “好了,去為我準備衣袍吧。”
沫梔笑了笑,轉身朝內(nèi)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