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中,蕭瑟又陰冷,這里都是關押著王室貴胄,付七言因為同齊政關系密切,竟也被當做貴胄一員,帶進了這陰氣十足的地方。
她抬頭環視周遭已年代久遠的墻壁,上面刻著細碎的文字,想必是以前的犯人無聊時寫下的。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她進來時聽那個小獄卒提起,這里在多年前關過一個聲名顯赫的大將軍,曾為家國立下汗馬功勞,卻在朝局穩定后含冤入獄,最終在這牢中印下了當政國王賜下的毒酒。
何其哀哉!戎馬倥傯一生,竟落得一個那樣的下場。
當政之王,荒謬至極。
不過那個將軍也是想為了子民建造一個太平盛世,最終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想到這里,付七言突然感慨萬千,坐在潮濕的硬板堆砌的木榻上低低嘆了一聲。
自己呢?存在的意義又何嘗不是結束這亂世,讓百姓都能安然自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和齊政達成了某種默契,完全是時代在推搡著他們不斷向前。
“七公子。”
聽到有人喚,付七言才轉身望去,是帶她進來的那個小獄卒,小聲道:“成王殿下派人來給你換藥,我這就帶他進來。”
關在這座牢獄中的人非富即貴,這些獄卒牢頭都清楚的很,別看一時落魄,指不定哪日出去后便又是身居高位,所以他們對待每一個來這里的犯人都是小心翼翼。
“寥師父?”
付七言眼見寥師父默然無聲的在獄卒打開牢房后走了進來,好奇道:“齊...成王殿下他也是,我這點小傷還勞煩師父你親自來這陰森可怖的地方。”
寥師父見牢外的獄卒早已不見了身影,才淡淡道:“是他們來我不放心,殿下也不放心。”
待細細查驗了付七言的傷口,寥師父才松口氣道:“好在你年輕,又常年習武,愈合的也快。”他又悉心換了些藥,留下一瓶精巧的瓷瓶道:“你這傷口最怕濕冷,如今你呆在這里,只能暫且用些藥排解體內的毒氣寒氣。”
付七言點點頭心中一暖,接下了藥瓶,阿飄走后,她還是初次單獨面對寥師父,心中深深的負罪感。
“寥師父,我...對不起...”
寥師父剛收拾完藥箱,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明了,慈愛道:“你已是盡力了,這也是阿飄她的命數。”
“不...”付七言終于忍不住,捂著臉,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流出,滴落在她剛換下的素色囚衣上。
不,她沒有拼盡全力,是她自己太弱,連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看著那年輕的身子在自己懷中冰冷。
寥師父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嘆了口氣,長久的凝視著她,最后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出了牢籠。
成王府里,齊政在來回踱步,他在等消息,一向沉穩的人如今也坐臥難安,他已得眼線來報,齊湉和韓元晉早就打起了牢中的付七言的主意。
他已將可用之人全數派上,短短一夜之間便將天牢中安插滿了人手,但凡有對付七言不利的人靠近,他會在第一時間獲悉。
周川也在時不時的探看,寥師父也去了牢中借著給付七言換藥的由頭探口風。
這一切看似都安排的天衣無縫,他卻總是隱隱擔心,心底焦灼,還是在籌劃盡快將她揪出來。
“殿下,宮中派人送信了。”永安快步沖進來,知道這是大事,片刻耽誤不得。
“快拿來!”齊政急急接過永安手中的一個藥包,里面滿滿的藥草,“寥師父可回來了?”
“還沒...”
“殿下。”永安的話音未落,寥師父的身影就出現在院落中。
他來沒來得及放下藥箱便直奔齊政,額上還印著些許汗珠,一看便是急急趕回,“殿下可是得到了草藥?”
“正是!”
“快打開!”
一股撲鼻而來的盈香令人耳目一新,寥師父一眼看到了那些藏在細碎的藥草伸出的小葉片。
“居然是細辛草!”寥師父拿起細細聞了聞,又再三看看,篤定道:“這草藥毒性不大,長期服用卻能在體內積攢劇毒,這也就是齊王為何日漸衰退的根由所在!”
齊政握緊手,狠狠錘砸在了柱子上,心中似有團團火焰在翻滾,“這個齊湉!居然敢弒父殺君!”
父王,這便是你最寵愛的兒子對你所盡的一片孝心!
當夜,王宮深處竄出一抹身影,在陰暗的月色中悄然避開了巡邏隊,趁著無人注意的空當,鬼魅一般閃入了養心殿。
“父王,兒臣前來探望。”齊政摘掉蒙面的黑布,拜跪在齊王的榻前。
齊王在安公公的攙扶下半坐起身子,精氣神倒是比白日好了一些。
“事情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齊政從懷中掏出那個藥包攤開舉到齊王面前,道:“兒臣將那醫師嚴刑拷打,他全招了,是相國將他安插入了王宮,又受三王子指使。”
“果然是他!”齊王狠狠拍打著床榻,引起陣陣響聲,悲哀的嘶吼著:“這個逆子!逆子!”
“噗嗤!”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得被褥上猩紅一片。
“父王!”
“大王!”
安公公驚叫著便要去尋人,又被齊王硬生生拽住了。
“不要驚動任何人!”齊王抹去嘴角的一抹鮮紅,這一刻,生平所有盡皆掠過,他無比的清醒。
這副身子終究是撐不了太久了,而大齊的江山必不能亂!
齊王朝安公公示意,后者點頭便走開了,不多會兒,雙手托舉著一把沉重的劍嚴肅的走上前來。
“政兒,這是鎮國劍,有了他和孤的旨意,你便可調動齊國的軍隊,對王族貴胄有生殺大權。”
鎮國劍!
這是相當于將整個國家的命脈盡數交在了他身上,當齊政再望向那個父親時,看到篤定和信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