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后，我只覺已經怒發上沖冠，氣血上涌，大有要拍桌站起的架勢。
蕭淮書正經了些，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毛：“別氣了，再打抱不平也別氣著了自己，坐。”
我眼珠子一轉，毫無威懾力地瞪他：“老實交代，你知不知道點內情，那個賀修然究竟怎么回事？”
他輕笑一聲，把我摟進懷里，講故事一般說起來，時不時吐兩句賀修然不是人，騙人感情。
早年間，賀修然的妹妹與慕榆桑起了爭執，推搡間，被她推入水中，溺亡了。
因一直跟著祖父母養在原州，出事時才來燁城一個月，并無多少人知道賀聽瀾的存在。
那時先皇還在位，慕家的人深受器重，身居高位，將證據消除地干干凈凈。再加之祖父母年邁，兩兄妹失了雙親無所依靠，沒能給賀聽瀾討一個公道。
后來，賀修然帶著目的去接近慕榆桑，可并無所獲。
一年前，衛老將軍知道女兒心意，便向皇上討了這份親事，而賀修然也不能駁皇帝的意思，最后也就應下了。
他跟衛辭含成親后，沒兩個月，慕榆桑就因舊疾復發去世。
慕榆桑留了封信，信上對當年推賀聽瀾入水的事供認不諱。可都到了那種地步，賀修然再拿著那封信有什么用呢。
這一趟聽下來，也是有好事，至少知道賀修然與那位慕小姐并無情意。
我長嘆一口氣，復又問著：“那個伶人又是怎么回事？”
“許是慕家故意安排在那里的，因著賀聽瀾的事，兩家是結了仇的，再加上后來女兒沒了，沒少將怨氣撒在賀修然身上，這一出是想挑撥他們夫妻關系吧。”
我了然地點著頭，腦海里又浮現出衛辭含落寞的背影來。
…………
第二日一早醒來，我只覺得身心俱疲，頭昏腦脹。
唉，酒，不是個好東西。
昨晚上來了興致和蕭淮書聊天，然后越聊越開心，到后面干脆抱了幾壇酒來喝。想來該是在水云間就喝得小醉，又起了酒癮。
我跟他一晚上起了無數的誓，小到以后一定給他留我做的糕點，大到此生唯愛對方。
當然了，這中間也有很多莫名其妙，實行難度很大的誓言，譬如，我保證此生不再晚起。
聽拾一和阿漾說，若不是蕭淮書腦子還有一絲清醒，勸著我，我就要點幾柱香，磕幾個頭，跟他拜把子當兄弟。
今兒早，又看到蕭淮書苦心培育的花圃只剩殘花敗葉，才明白為何他一起來就黑著一張臉，一副看不慣我，卻又舍不得下手弄我的委屈樣。
我醉酒時，嚷嚷著說，憑什么他能養好，我就要養死。于是，就在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的心境下，拿著他的佩劍，在花圃里一通亂砍。
我躺在藤椅上，仰天長嘆。思來想去，終決定給去書房找蕭淮書。
我推開門，仔細調整一番我的表情，微笑著走過去。老話怎么說的，伸手不打笑臉人。
“淮書我對不起你，我太，太……”我很想罵自己一句，可就是下不了口，想換個話題吧，又不知道說什么。
他拿著一卷書，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夭夭別停，繼續說。”
“哎呀，就……就太不好唄。”我嘿嘿地笑著，試圖蒙混過關。
可，巧了不是，蕭淮書就趁我一句話的功夫，都替我想好了該如何回答。他雙目直視著我，平靜地說了一大串詞，讓我隨便挑一個。
我在心里邊挨個的用來填我的那句話，只覺得哪哪兒都不對。
他蕭淮書就想罵我！
“淮書啊，這不大好吧，哪能這么說自己呢。”我努力地微笑著，弧度一點不變，差點把臉笑僵。
蕭淮書把書合上，丟到一邊，認真地看著我，“所以你就那么大方的，全拿來說我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我聲音越來越小，心虛得很，一點底氣都沒有。
畢竟我對喝醉后的事，一點不記得。
我還沒想好說什么，就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掰著，細數給我看。
“蕭淮書養花養得那么好，卻不幫我，太不是東西了。蕭淮書你不讓我喝酒，自己要喝，太自私了。蕭淮書，就沒了幾朵花，你就不理我，太小氣了。蕭淮書，你憑什么不要我爬墻，憑什么不讓我逮小魚，太煩人了……”他一邊說，一邊嘆氣。
我訕訕而笑，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只能跟只鵪鶉一樣縮著脖子，使勁把頭往下埋。
這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夭夭，可是想起來點什么了？”他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伸長手，戳了戳趴桌上的我的腦袋。
“醉話不能當真的。”我悶著聲說話，只露出一雙眼睛，十分對不住地看著他。
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回到昨天晚上，我想把我的嘴縫上。
他看我許久，柔聲道：“好吧，全當你說來玩兒了。”
我一聽，如罪臣逢大赦天下一樣激動，猛地把頭抬起，離開座，沖過去就給他一個抱。隨后拖動一根凳子，坐他邊上，抱著他的胳膊撒嬌。
“淮書，你真好，真的可好了。娘娘她們就總說我成天瘋的沒樣子，禍闖得尤其多，長這么大，我沒少挨打。”
我感動地眼含淚水，又倔強地收回去。待我擦干淚水，又覺得不夠有誠心，就吧唧一口親他臉上。
“夭夭，以后少喝點酒。”
“我保證！”我并著三根手指，再一次起誓。
我多次想，我起那么多不靠譜的誓，老天爺都沒降道雷劈死我，實在是寬厚待我。
畢竟我的保證只管那一時，那興致一來，我哪里還記得少不少喝。
唯有清醒了，告誡自己一番，可，下次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