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一幕,雖則他沒有親眼看見,但此時僅需掃一掃地上的痕跡就可以設想到……
一聲巨響打破了死寂,白云飛將軍被大騎士手中的大劍狠狠劈中,整個人如脫膛的炮彈般倒飛出去,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堅硬的地面竟被生生犁出深溝,土石飛濺。
看著那條深溝,張天謬可以想象受到這個沖擊力,果然是關鍵一招,這一招挨實了,應該是個重創……
只是,他沒有感受到氣息上的變化,那位白將軍氣息很穩定,沒有一絲紊亂的跡象。
他甚至都可以設想到: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將軍重重砸向那扇赤紅色的大門,將其洞穿一個巨大的窟窿,隱含其中的符文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一下子激蕩起來,大門仿佛一面暗淡的鏡子,符文隱約浮現,倏忽間又迅速淡去,繼而瘋狂地閃爍起來,如此反復,神秘的氣息愈發濃郁,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恐怖存在即將蘇醒。
他聽到了一點門打開的聲音,門當然不會為了一個陌生人而開,不會無緣無故打開,只有一個可能,被砸開了……
煙塵彌漫,大宅內一片狼藉,坍塌的瓦礫散落一地,片刻后,一個身影在廢墟中緩緩蠕動,在黑暗中,一個不怎么看得清的身影,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從遠處走來,一直在走,向著大騎士所在的那個地方走來……
可從張天謬的角度看,那個身影一直在走,一直往這邊走來,可就是走不出那一層陰暗的籠罩,在眼簾內映照出來的,總是那個在走過來的身影……
看不清楚面目……
而在另一邊,事情倒是沒有顯得太迷糊,但不缺乏詭異:
白云飛將軍艱難地從瓦礫中爬起,他的身上沾滿了塵土,衣衫不可避免破碎了一些,身上的軍禮服左一塊右一塊的破布,就這一身離遠了看離近了看,都好不狼狽,然而氣息卻異常純正,沒有絲毫受傷的跡象。
只是,他的眼神赤紅如血,目光中透著迷茫與瘋狂,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種不清醒的狀態,在這陰森恐怖的大宅中,顯得格外詭異。
身體上受損程度,不值一提,如果張天謬可以近距離觀察這位帝國軍將軍狀況,他可能會很驚愕,雖則他不認為這所謂的關鍵一招會決定勝負,但他同樣判斷,或許會遭受重創。
但明顯也沒有……
可是,相反,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似乎也不正確,可能有一些古怪……
這一點所謂的古怪,張天謬當然看不到想不到,可他還是敏銳地感覺到可能有一些變故在悄然發生……
他在靜靜地等待……
一陣陰風吹過,吹得周圍的殘垣斷壁簌簌作響,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黑暗中低吟,那個一直在走著的暗淡身影,終于褪去了籠罩在身上的昏暗與模糊,可以被看到一點面容,出現在原本的地方,再一次與光明教的大騎士對峙在一起……
白云飛將軍的身影在這幽暗的環境中顯得如此單薄,卻又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一場未知的恐怖或許才剛剛拉開帷幕。
真是很奇怪的感覺……
事情才剛剛開始呢……
張天謬從看到這個身影的第一眼,立時當頭一棒般恍惚了一下,隨即感悟:
這可能就是帝國軍在戰場上的狀態……
打斗場面,他見識過不少,就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也有不少……
但戰場是不一樣的,即便打架中的群毆跟戰場也是很不一樣的……
張天謬頓時提起不少精神,這一場就激烈程度,或許在之前道人的那一場也能差相仿佛,可那種肅殺的氛圍,可是難以比擬的……
戰場上,風云變色,喊殺聲震耳欲聾。
張天謬一下子就有了感覺,但他的理智同時在劇烈否認,這場景只有三個人,不可能有喊殺聲震天響。
白云飛將軍身上衣衫襤褸,且英武有神,只是雙眼透出赤紅,明顯跟之前不一樣,透出些許詭異……
身姿挺拔依舊,這一點是沒變,手中長槍舞動,身影飄忽仿若鬼魅。
他大喝一聲,施展出鬼魅的身法,槍尖瞬間綻放出幽綠的火光,帶著絲絲鬼氣,如暗夜中奪命的幽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大騎士的咽喉。
那速度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空氣被這股陰森之力撕裂,發出“滋滋”的聲響,兩個身影之間,一條長槍橫亙,根本讓人反應不過來……
速度快了不少?……
而且,難以預測……
張天謬皺起眉頭,心中有不解,他不明白,就這點變化的話,應該不能引起他直覺觸動?
后邊還有其他的變故?
最明顯的,倒是這位白將軍身上的氣息,似乎多出了一點鬼氣森森……
是因為闖進了古宅里?
不至于吧?
只是一段不長的時間,這就被里面的氣息給沾染了?
還是粘上臟東西了?
張天謬對著那張算是已經認得的臉,沒能看出更多來……
大騎士身披閃耀著圣潔光芒的鎧甲,面對這致命一擊,毫無懼色,他將手中的闊劍插在地上,雙手交叉,按在闊劍的劍柄上,即時從劍柄上散出一道亮光,形成一個光的護盾,將那條直直橫亙過來的長槍擋在了前邊,一股巨力傳來,地面立時搖顫起來,空氣中有聲波傳蕩,刮擦著耳膜……
還好……
張天謬微微點頭,并沒有太出意外的狀況,但力量確實也有跟著增大……
他身上同樣光芒大漲,接著出現了讓張天謬感到熟悉的一幕,同時跟著挑起了雙眉,頓時提起了心頭的警惕……
警惕性大起!
在大騎士那光芒暴漲的身影背后,還有一個身影,一個比他的本體少許膨脹一些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現,兩個身影疊在一起,很多部位重疊,只有輪廓并不重合……
背后的那個身影模模糊糊,看得并不真切,卻能明顯感應到輪廓,只是看不到面容,除了微微低著頭顱外,主要還是面孔要較其他身體部位要明顯更模糊一些……
那個模糊的身影,由光化成的身影,頭顱低垂,雙手合十好似抱緊,置雙手于鼻端,神態有些迷醉而恭謹,像是在向神禱告……
而后,于某一個瞬間,霍然一動!
身后的身影的神圣雙翼猛地展開,純凈而神圣的光芒從雙翼間噴薄而出,照亮了整個戰場。
兩個人的戰場!
暫時還沒有波及太大,沒能將張天謬所在的角落淹沒。
這是那位圣女的手段啊……
那位圣女千方百計想要謀求一對翅膀,而眼前這位黎明曙光卻本身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手段……
張天謬頓時警惕心大起,對于光明教的這些黎明曙光越發不敢輕視,其實就其本心,本就沒有一絲的輕視,只是因為從未打過交道,全然陌生,想要防范都不知道從哪里入手,而現在,他是有了點經驗了,可依舊還是很讓人吃驚,也有點琢磨不透……
就是經驗再多,也很難說有多大的把握全然防得住……
大騎士的銀甲在身后的天使光影的映照下,重復了之前在跟道人的戰斗中出現過的場景,銀甲越發真實起來,真實之上的真實,在眼睛奇異、感官敏銳的張天謬眼中,映照出纖毫畢現……
那種真實感撲面而來,讓他有種窒息般的應接不暇……
突然,大騎士拔起插在地板上的闊劍,劍鋒向著上方頂起,順手一個下劈,而在劍鋒落地之前,行至半途,再小臂打橫拖出,劍鋒跟著劃了一橫,上下兩劍相疊,在空中構成一個十字,瞬間光芒暴漲,照耀得人都睜不開眼。
張天謬就下意識地瞇了一下眼,錯過了那個半空中畫出的十字的變化,在隨即睜開瞇起的眼時,他已經看到了……
“光……”
“終將無處不在……”
仿佛是圣詠一般的語調,輕靈異常,張天謬的瞳孔驟然縮起,他感覺這個聲音不怎么像是出自大騎士本人之口,反而像是他背后的那位疑似天使的光影……
而從模糊的身影和更為模糊的面容來看,似乎這是一位女性天使,嗓音應該天然更柔和而純凈神圣。
“凈化!”
最后傳出一聲暴喝,這可不是圣詠一般的輕靈語調,這是確確實實出自大騎士本人的口中。
光!
降臨了!
一道亮柱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這個可能萬古孤寂的天地,從天而降兜頭打過來,仿佛是從九天之上,是從這個古城天頂處最高層的虛無之處還要上的地方而來,一根光的柱子橫亙天地間,連同兩界,霎時光芒普照。
一根十多人合抱的柱子從天而降,隨后迅速光芒擴散,漣漪般光芒蔓延開去,像是夜里冷月映照的湖面,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畫面,水面擾動,漣漪向外擴散,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張天謬早已被這擴散開來的光芒波及,但跟預想中的不一樣,除了感到些許溫暖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感受……
內心的直覺也沒有太多的觸動,不感到畏懼,可是,正是這一點,他才感到怪異……
感覺怪怪的……
這不是殺招嗎?
盡管他不是目標,但都被波及到了,那按照一般道理,按照一般預想,應該是非死即殘啊?
沒有……
而接下來,張天謬目睹更為怪異的一幕:
連在正對面,帝國軍的白云飛將軍都沒有任何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