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的田野入夜時分漸漸消去白日的燥熱，深夜時，突然刮起一陣東北風，夏雨家那自制的石棉瓦房頂被風吹的嘩嘩作響，院子豬圈的大小豬也都驚慌跳動，好在沒多久，強風漸漸平息下來。

　　夏雨專門定了早晨五點半的鬧鐘，比以往六點半起床足足早了一個鐘頭，為了確保栗楚的安危，他只能早早去學校守著，否則晚了，釀成大禍就完了。

　　出門的時候天還未亮，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小雨，視野一片霧蒙蒙的青綠。

　　走在路上，呼吸著還未污染的清新空氣，夏雨嘆了一口氣，這個時期村鎮上所有的大小路面都是泥土路，走在路上滿是泥濘，夏雨腳下的黃膠鞋踩在路面上時不時的來回打滑，每到下雨天，就跟紅軍長征似的，格外艱難。

　　等到學校時，褲腿、鞋子已然慘不忍睹。

　　和昨天一樣，他計劃還是守在自停車棚的拐角處，不僅能一眼看到校門口方向，也能盯著斜對面的圓拱門處。

　　只要有成年女性出現，就能立刻發現，一旦對方拐進去往圓拱門，夏雨就能第一時間獲取信息，趕到栗楚的辦公室報信。

　　江少華的老婆夏雨沒見過，但通過年齡段和穿衣打扮并不妨礙他快速篩選和辨認。

　　這所學校是初中，進出人群種類比較單一，學校大部分老師夏雨基本都有印象，至于家屬是不允許隨意進出學校的，剩下的便是學生群體。

　　這個時候還不到六點，一般五點半秦大爺會將校門打開一個縫，繼續睡回籠覺，等到七點半才起床在門口守崗。只要陌生成年人或者家屬出現在門口，秦大爺都會具體盤問，再跟校內老師確認，方才允許進入。

　　所以，江少華老婆想要摸進栗楚辦公室門口，一定會在五點半至七點半這兩個小時出現，否則，其他時候都會出現阻礙。

　　為了不使自己顯得突兀，夏雨盡可能躲在車棚最里，并將身體縮進車棚中央立柱后，不僅擋住經過小院的學生視野，停車時也能避免被人發現異常。

　　夏雨沒有干巴巴的一直等，時間珍貴，他拿出準備好的語文課本，時不時的看一眼課文和兩個入口處，總之學習監視兩不誤。

　　大約六點半左右，校門口出現了一個行為鬼鬼祟祟，蓬頭垢面的女人。

　　一進校門，女人就朝著靠墻的陰暗處亦步亦趨的前行，隔一會停下左右環顧，等女人繞過前院來到圓拱門方向時，夏雨斷定，來人身份是江少華老婆無疑了。

　　趁著對方還未到圓拱門方向的時候，夏雨三步并作兩步穿過院子，跨進圓拱門，等身體全部沒入門內，朝著二樓栗楚的房門便飛奔而去。

　　一到門口，夏雨咚咚咚的在房門上猛敲起來。

　　然而，房間里并沒有傳來聲息，夏雨眉頭一皺，踮起腳朝緊閉的窗戶道：“栗老師，栗老師，趕緊起來，少華他老婆來了！”

　　“快別睡了，真的已經來了！”夏雨用力推了推窗戶，發現從里面關著，想通過縫隙看看房里情況，可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

　　夏雨停下呼喚，在門口踱步的空隙，瞥見房門上的一把鎖子后，這才放下心，看來栗楚昨晚沒有在這里過夜。不多時，下方圓拱門處探出個頭，夏雨快速蹲下身。

　　二樓護欄是鏤空的，由水泥柱子一一隔開。不過從遠處看，只要樓上人不冒頭，很難判斷走廊是否有人。離鏤空處越近，卻能一眼從空隙中看清下方人的一舉一動。

　　女人先是朝夏雨方向瞄了瞄，接著抬手借目遠眺，原地踱步了一分鐘左右，緩步向樓梯方向過來。

　　趁此機會，夏雨彎下腰朝另一頭躡手躡腳挪去，那一頭正對是一個公用衛生間，里面完全可以藏人。

　　計算著時間，當樓下的女人消失視野時，夏雨正好穿過樓梯口，然后起身跑到廁所門口，輕輕拉開門，屈伸躲了進去。

　　透過半掩的門縫，看到女人出現在二樓拐角，接著女人來到夏雨原先的位置，先是墊腳在窗口朝里瞄了瞄，完后在房門上發現了什么，氣的跺了跺腳，咒罵幾句。由于隔的較遠，夏雨一時聽不清。

　　這時，一束光線照進門縫擋在了夏雨眼睛上，隨即，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咳嗽聲。

　　夏雨見狀，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于是自然的推開廁所門。果然，第一間房門已然大開，一個穿著短袖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洋瓷葫蘆尿盆正往出走。

　　夏雨目不斜視，徑直和男人擦身而過。不知是對方沒注意還是沒睡醒，總之，他就這么輕松而過。

　　等他來到樓梯口時，膽子也大了起來，朝那一頭趴在護欄上的女人道：“老師？你在哪干嘛呢？”

　　“噢，沒啥事，你們起來挺早啊！”這一聲詢問令女人陷入短暫的驚慌，沉默了一會才直起身回應道：“你和你家人在那邊住嗎？”

　　“是啊，您是哪位，我怎么從來沒見過呢？”夏雨先發制人。

　　“哦哦，我在我妹這臨時住一宿，這不，準備離開，看這天氣不大好！”女人局促的指了指身后栗楚緊閉的房門，又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擔心夏雨再繼續問下去，快步朝夏雨旁邊的樓梯口走來。

　　“有點急事，我要回去了！”女人走近，從夏雨身邊繞過時淺淺一笑。

　　夏雨也不拆穿，不過看對方年齡也就二十六七的樣子，五官明顯有一定姿色，只是眼神空洞，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精神狀態也萎靡不振。

　　通過剛才幾番應對，夏雨可以斷定，女人腦子思路和正常人無異。看著女人走下樓梯的背影，夏雨想不明白，當年女人為什么會對栗楚下那么重的手。

　　“老師，等一等！”夏雨脫口而出。

　　“嗯？小伙子有事嗎？”女人看著跑下樓的夏雨，在院子里停住。

　　夏雨話到嘴邊欲言又止，不知道女人今天是被自己破壞還是說當年就有這一出？或者說，經昨天早上那一鬧影響了栗楚的選擇，所以女人今早才撲了個空？

　　如果挑破她的來意會不會打草驚蛇？如果確認她的身份會不會改變事件最終走向？如果提前告誡她，會不會讓她惱羞成怒？一時間，夏雨竟傻傻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見夏雨遲遲地不開口，女人笑了笑道：“沒啥事我就走了！”

　　“估計一會還要下，你把我傘拿著，免得淋了雨！”夏雨靈機一動，將手中的雨傘遞了過去。

　　女人顯然沒料到一個素不相識的男生會給他一把傘，一絲戒備心也隨之消散，連忙示意不需要，不等夏雨執意，轉身就走。

　　夏雨也不矯情，跟在女人身后一起出了圓拱門，眼見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學校，這才松了口氣。

　　原地躑躅片刻，夏雨打算在停車棚再逗留一會，就當求個萬事大吉。

　　大約半小時左右，一輛小摩托朝停車棚駛來，夏雨掃了一眼，來人正是騎著小踏板的栗楚。

　　很快，對方找好空地鎖了車轉身離開。

　　夏雨連忙叫住：“等一下，栗老師？”

　　“夏雨？”栗楚回過頭，瞬間變了臉。“你鬼鬼祟祟站在那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