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最后一句話，祁絨懶得管“蜜桃果醬”和林助理臉上是什么樣的表情，就在保鏢的環伺下離開了走廊。

　　身后還隱約傳來了年輕女孩的尖叫，似乎在向身邊的人確認是不是真的。

　　原本祁絨沒想要節外生枝，但林助理用那種“一定會報復回來”的眼神盯得她毛骨悚然。

　　正是因為了解林助理是個何等睚眥必報的人，祁絨選擇了直接掐滅幫助她重回的火苗。

　　說話的時候祁絨沒什么感覺，因為那都是事實。冷靜下來她卻感到渾身一松，仿佛出了一口惡氣。

　　林助理還是原主經紀人的時候就對原主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精神壓迫，想要通過不斷地打壓她、貶低她，最終達到掌控她的效果，值得慶幸的是原主從來沒有把林助理的話放在心上，她對待林助理就像是對待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敷衍了事。

　　因為她不缺錢，也不需要曝光，簡單來說，就是林助理的高端PUA手段在她身上完全不起作用，林助理用來威脅她的東西都不是她的命門。

　　但從祁絨的角度來看，林助理并不是個好人。

　　她只是沒有成功罷了。

　　換做其他任意一個需要依靠做聲優來養活自己的女孩子，說不定就陷入了她的陷阱，最后的結局不是被賣了就是被雪藏。

　　鄭曉琪偷看了一眼祁絨的臉色，發現她雙目沉靜，沒有絲毫獲勝的喜悅，心里漸漸松了一口氣。

　　三年前的祁絨是什么樣的呢？

　　作為貼身助理的鄭曉琪再清楚不過了。

　　“喜怒無常”是最貼切的形容詞。

　　但如今看來，她的小小姐和她一樣，已經經歷了一場蛻變。

　　反而是姜海尋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

　　祁絨瞥向他，臉紅了起來。

　　“咳咳，沒什么。”

　　姜海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祁絨懷疑地觀察了他半晌，卻什么也看不出來，只能放棄。

　　她沒有發現，在她收回視線的一剎那，姜海尋嘴邊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金絲框下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只獲勝歸來、卻不想被人發現、別別扭扭的貓咪。

　　幾人很快就到了會客廳，只見一道略顯臃腫的影子在磨砂玻璃對面徘徊，似乎聽到了動靜，笑容滿面地打開了門。

　　然后在對上來勢洶洶的壯漢時，僵在了原地。

　　“林總，您好。”

　　祁絨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簡單地點頭示意后，徑直走向了會客廳的沙發。

　　她身后的保鏢們一部分留在了外面，兩個守在了門口，黑衣黑褲，如同鐵塔一般，表情都是復制粘貼一般的嚴肅威嚴。

　　“祁、祁小姐，您這是……”

　　林長陽控制不住擦拭汗濕的鬢角，看著門神一般的黑衣人咽了咽口水，朝祁絨賠笑道。

　　“我的保鏢。”

　　祁絨指向黑衣人，然后又分別指了指姜海尋和鄭曉琪：“我的律師和我的助理。”

　　“怎、怎么還帶了這么多人來……”林長陽抖了抖肥碩的身軀，臉上閃過一縷心虛，很快就挺直了腰板朝前臺小妹呵道，“看什么看！還不快給祁小姐上茶！”

　　被吼的前臺小妹立馬躥起來，一頭扎進了茶水間。

　　“讓祁小姐看笑話了。”

　　說完林長陽又換上了一副討好的表情。

　　“喝茶就不必了，我還有事，簽好文件就走。”

　　祁絨對他的殷勤一點兒也不感冒，開門見山地道。

　　她抽空打量了一番這個傳聞中的譚陽總裁，聽說他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十分不易，但真人卻和祁絨的想象差距不小，光是他油光滿面的臉和把西服扣子撐開的身材，足以見得他平日里是多么的養尊處優。

　　“這……”

　　林長陽小心地看了眼姜海尋的臉色，發現對方并沒有把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顯然是把一切的主動權都交到了祁絨手里。

　　這個發現讓林長陽悄悄松了口氣，對付一個小丫頭片子，總比應付老油條要強。

　　但來的人太多了。

　　林長陽看了一眼門口兇神惡煞的壯漢、祁絨身邊精明大方的女郎，以及已經交過手、讓自己叫苦不迭的男人。

　　這讓他怎么開口！

　　林長陽腹稿打了好幾天，就等著祁絨這個冤大頭送上門來，他先前了解過殊殊這個人，發現她耳根子軟、好說話，況且年輕女孩嘛，奉承幾句就昏頭轉向了，倒時候還不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最后談不成，威逼利誘幾句也能把錢拿回來一點，能拿一點是一點，可他萬萬沒想到，姜海尋準備得如此充沛。

　　沖著那一群孔武有力的大漢，林長陽的小心思就打消大半了。

　　但沒有辦法，林長陽只能硬著頭皮上。

　　“有些話，想和祁小姐私下聊聊，這……”

　　說完就不停地沖祁絨擠眉弄眼，看看姜海尋、又看看鄭曉琪。

　　他表情逼真，動作諂媚，仿佛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想和祁絨私下談。

　　但只要仔細想就知道，他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

　　祁絨也不吃他那套：“有什么事林總就直說了吧，這里沒有外人。”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姜海尋輕巧一笑，拿出公文袋放在臺面上，甚至還貼心地把簽字筆放在了林長陽的手邊。鄭曉琪低眉順眼地落后幾步，走到茶水間門口替嚇得發抖的前臺小妹把沏好的茶端到祁絨面前。

　　言下之意，姜海尋和鄭曉琪都不是外人。

　　林長陽冷汗直下。

　　祁絨見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耐心漸失，直接把打印好的協議推到了林長陽眼皮子底下。

　　“要是沒什么事，林總就簽字吧，爽快點對彼此都好。”

　　林長陽心間一顫，那份他被逼得節節敗退后最終妥協的協議擺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識往祁絨身邊看去，卻發現姜海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想起在之前幾次三番的交涉中，這個男人是如何讓他從輕視變為嚴肅，又從嚴肅變為恐慌，可男人的表情卻始終帶有微微的笑意，說出的話卻讓人從頭到腳透心涼。

　　但他沒有辦法！眼前是他唯一的機會！

　　“別、別急啊，祁小姐。”

　　林長陽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無比。

　　“您和我們譚陽也簽約好多年了，譚陽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您再清楚不過了，以后就算解約，大家也還是朋友嘛！”

　　“朋友？”

　　祁絨歪頭。

　　她貌似要的是一百萬不是一千塊吧？都到這個緊急關頭了她還過來落井下石，確定這樣的行為以后還能做朋友？

　　林長陽搓了搓手，幾次欲言又止。

　　“林總有什么話大可以直說，沒必要遮遮掩掩。”

　　姜海尋扶了把眼鏡，眸光似乎帶有溫和的鼓勵。

　　林長陽卻嚇得一個激靈，肥碩的身體甚至不自覺地朝遠離姜海尋的方向跳動了一下。

　　做完一些列動作后，他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丟臉——被年紀比自己小上一輪的人嚇成這樣！

　　但一切都是他自身的應激反應，就算他惱羞，也不敢把火氣撒在臺面上。

　　“是、是這樣的，祁小姐，雖然以往您和公司之間確實有過不愉快，但那都是林高管自作主張，她現在已經被開除了。平心而論，公司對你還是很好的！而且譚陽在整個圈子里也是數一數二，那些新公司，根本比不上我們！”

　　林長陽自夸夠了，肥膩的臉上，貪婪一閃而過。

　　“但您也知道，最近公司的情況艱難，以前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但現在撥開迷霧，我也就厚著臉皮給您引薦一下我們譚陽，成績啊地位啊您肯定都清楚，總而言之，您要是投資，我保證，不出一年！您就能拿到兩千萬的回報……”

　　“噗。”

　　鄭曉琪憋得辛苦，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你笑什么，”林長陽本來就頂著巨大的壓力，臉漲成了豬肝色，“祁小姐！您也不要嫌我說話直！您的助理真是太沒禮貌了！”

　　懵逼了一陣的祁絨因為這個小插曲迅速回神。

　　“嚴肅點。”

　　祁絨裝模作樣地教訓道。

　　“咳咳咳……不好意思，小小姐，都是我的錯。”

　　被訓斥了的鄭曉琪也不惱，馬上變回了職業笑臉，看起來不痛不癢。

　　她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林長陽的話太逗了。

　　他還倒欠小小姐一百萬呢，竟然還有臉讓小小姐替他補窟窿。

　　況且兩千萬。

　　兩千萬很多嗎？逮著謝徵一個人薅就能輕松入手三千萬。

　　作為祁絨貼身助理的鄭曉琪，已經從姜海尋手上拿到了所有待辦事項的資料，看到對謝徵團隊的索賠報告時，她只感覺大快人心。

　　至于眼前這份一百萬的解約協議，就算林長陽舌燦蓮花，也不得不簽，因為如果直接走訴訟程序，他恐怕會跳過稅務司查階段，直接去坐牢。

　　這里面涉及了大量的情色交易，據姜海尋所說有很多都是違法的。

　　祁絨也沒想到林長陽磨蹭了半天，想說出來的話就這。

　　是以為她好哄嗎？

　　她終于發現，介于對原主的刻板印象，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好說話的人，林長陽和林助理是這樣，嚴薇薇也是這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如果林總沒有誠意，我們也不必繼續談下去。”

　　懶得廢話，祁絨提起包。

　　“那就走法律程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