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澄對于李會長是打心眼地表示欽佩。
街頭出身的李興,自多年前成功當選會長后,整個人就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不僅成功地將青社轉型成為金星集團,同時自己也褪去了身上濃濃的江湖氣息。
最直觀的證明就是,李興從之前跟人講數時,常常以簡明扼要的‘嗶嗶嗶’開頭。
到如今,坐在主位的他,已經可以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引經據典地來闡述他所謂的“簡單說兩句?!?p> 等到李興終于把話說完,顧澄看著自己電量已經下降了25%的智能手機,不由得暗自搖頭。
甚是懷念可以砸核桃,可以玩貪吃蛇,信號還一級棒的板磚機。
萬一電量不足,還能扣下來換塊兒電池接著high。
哪像現在,參會時的最佳位置,永遠都是靠墻有電源插座的那幾個。
不過萬幸的是,顧澄抬頭發現身邊還有不少與自己一般,坐在場下低頭玩手機的兄弟。
吾道不孤。
端起泡著四根蟲草的保溫杯,李興稍稍潤了潤嗓,終于把“簡單的兩句話”做了收尾。
“話就先說到這里,現在請李部長和權部長準備進行各自的闡述。”
李興的話音剛落,李子成便接過話茬兒說道:“我這個人沒那么多的花花腸子,就一句話,想做大事需要三個條件,money、money,和非常非常多的money。
所以,我就不理解這么一個破村子,值得我們如此興師動眾的研究和制定方案。
不如直接了當的找個有實力、有資質的開發商,他們出錢我們出力。
我們先把那村子給他平了,再把拉土方、和供應沙子混凝土的買賣從開發商那里拿回來,最后大家一起分錢不就完了?”
看到李子成每多說一句,李興的臉就黑一分。
顧澄掩口輕聲對坐在一旁的權志勇說道:“我們這位李部長,真不愧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看起來都沒有提前跟李會長通過氣啊。
志勇哥,我建議你那兒應該增售一些急救藥品。
譬如遇到這種情況時,就可以提前下單,讓人把速效救心丸直接配送過來?!?p> 權志勇微微側頭,湊到顧澄耳邊笑罵道:“你丫損不損吶,沒看著咱們會長人老心不老,都準備養精蓄銳,重開小號了嘛?!?p> 坐在前一排的Azuki,側目回頭,蹙眉看向這兩個不著調的貨色。
“你們兩個都差不多點,莊稼長歪了就埋怨種子質量不行,難道不能是播種機自己出了問題嗎?”
行吧。
顧澄二人紛紛朝Azuki拱手拜服,能把子不教父之過解釋成這樣,論損人您才是頭名。
坐在橢圓桌右手的泰勒,似乎也有被李子成的話深深震撼到。
直到旁邊有人提醒,他才緩過神。
環顧會場一圈,泰勒向在場眾人致意后,又拍了拍面前的話筒,才開口說道:“首先我完全贊同李部長的那句話,公司要壯大,企業要發展,人也要進步,每一條都離不開資金的支持。
只不過,目前我們正值向社會各界展現公司新形象的重要時刻,所以過往某些比較激烈的手段,已經不在適用當前狀況。
我們的目標當然是要賺錢,但又不能僅僅為了賺錢而賺錢。
我認為,集團現在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可持續地讓大伙站著把錢裝進自己口袋。
在這里,請允許將我所擬定的方案,為大家介紹如下......”
看到泰勒在表明自身立場的同時,又極其自然地引申出自己的方案,顧澄不由得在心中輕嘆一聲。
這一場競選預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結束了。
而自己想要實現目標,路卻依舊漫長。
......
“權部長,打斷一下,我有個問題需要您回答?!?p> 很突兀的一句話,將包括顧澄在內的所有人驚醒。
泰勒抬頭看向坐在李子成身后的那名陌生女子,剛剛就是這個女人出聲打斷了自己的演講。
壓下心中有些不安的情緒,泰勒溫和地說道:“可以,請說?!?p> 那名年輕女子從李子成手中接過話筒,稍作思考后說道:“是這樣,按照您的描述,的確可以部分解決在安置補償中產生的資金支出問題。
同時我也贊同,九龍村在未來的確會給集團帶來源源不斷的現金流。
我的問題是,即使一期的農貿市場,二期公寓項目,如你所愿全部順利的出租出售。
但在建筑公司不墊款的前提下,你將如何解決從政府和原著村民手中購入土地開始,直至二期公寓項目銷售款回籠。
這將近三年的時間內,所產生的資金缺口問題。
經過我的匡算,僅僅依靠目前集團賬面可以動用的現金流,再加上未來每年可以預見到的營業利潤,應該也達不到您需要投入的數字吧。
更何況,我們還必須留出一定量的空余資金,用于應對未來的風險。
譬如,一旦您所期望的所有庫存房屋并未全部出清,甚至出現滯銷時,集團又該如何應對?”
洋洋灑灑一段話,不僅讓李子成一系的人原本十分低落的氣勢得到回暖,也讓顧澄終于明白了李子成心中的盤算。
就是我不成,也得把你拖下馬,大家另開一局,重新來過。
無賴,但很有效。
不過,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能發現顧澄給張鵬埋得雷,這個人也成功引起了顧澄的興趣。
有點兒意思了啊。
果不其然,在泰勒將張鵬擬好的融資方案拋出來后,這位年輕的小姐姐只是在心里略作盤算,便開始逐條反駁。
“誠如權部長您剛剛所言,全部項目預計所需資金大約在40億元左右,即便我們暫時不將三期所需投入成本計算在內,再減去集團可以動用的資金,那么剩余缺口也有將近27億元。
雖然您提出可以由建筑工程公司提供前期墊款,但就我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目前整個鹿島州有資質有資金可以參與到這個項目的建筑公司,也僅有韓星建筑公司一家企業。
但眾所周知的是,在他們的老會長已經過身,而少掌門身陷囹圄后,整個韓星集團目前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
長女在集團內有實無名,能保住自己的基本盤就不錯了;二女兒自嫁人后,便逐漸淡化自己在集團的影響力,現在就算有心卻也是無力?!?p> 仿佛在嘲弄泰勒一般,她故意停下話語,欣賞著泰勒的反應。
隨即才開口道:“至于說與其他公司合作開發,想法很值得肯定。但說句不中聽的話,現在除了那五家大型集團,又有誰敢跟我們合作?
但如果與包括韓星集團在內的那五家集團進行資金層面的合作,我覺得更大可能就是最終我們被踢出局。
畢竟當年的鄭家可是有意直接出資15億元,只是為了在九龍村那里蓋一幢自己的集團總部大樓。
只不過因為沒有通過江南區的審查,才將這份提案無限期擱置。
您說,如果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又會如何?
至于說跟州市級的平臺合作,您覺得昨天剛被聯盟約談那家公司就沒有這么想過嗎?”
眼瞅泰勒被這個女人連珠炮般的詰問,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看著泰勒有些疲于招架的模樣,顧澄有心開口幫他解圍。
旋即,他又想起前些天在內部會議上,張鵬雖然不講武德地直接越過自己,把融資方案放在會議上討論,但畢竟自己當時也沒有出言駁斥或者提出意見。
一念至此,他便按捺下想要解圍的心思,畢竟這玩意兒著實有些招老板的忌諱。
合著你是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吧!
算了,還是過些天再跟他說吧,反正也不影響大局。
說不定還能順水推舟,把張鵬這個從開始就一直膈應人的家伙給料理掉。
想到這里,顧澄松了松有些發僵的肩膀,調整好姿勢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
此時的他已經在考慮,晚上回到李純揆那里后,應該給兩個人做點什么晚餐。
看到原本落入下風的局勢被扭轉,坐在上手位置的李興也暗暗松了口氣。
看向不遠處的泰勒,李興沉聲道:“那么權部長,你對這些問題還有什么可以補充的么?”
經過短暫的失態,泰勒此刻也將情緒調整過來,語氣誠懇地回道:“報告會長,是我思慮不周,所以暫時沒有什么可以補充?!?p> 李興又看了看坐在身側的陳友祥和章澤,語氣輕松地說道:“如果二位沒有什么要說的,我就宣布散會了?”
有些失望的陳友祥,與老神在在的章澤紛紛擺手,表示沒有什么可說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二位候選人回去繼續完善自己的底稿,等下個月舉行正式競選時,再拿出自己的最終方案。
散會!”
顧澄亦步亦趨跟在泰勒等人身后走出會場,就在他準備走步梯回辦公室時,那名女子突然在他身后說道:“顧澄,剛剛的那份計劃書是你做的嗎?”
顧澄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反問道:“你想表達什么意思?”
“如果這就是你的水準,我想你的師父會很失望。”
“呵……”
顧澄將手插進褲兜,側頭看著她說道:“送你一句話,這世界上只分為兩種事情,就是關我屁事,和關你屁事。
所以,你的好奇心不要太重,容易出事。”
“你記住,我叫秦薇?!?p> “你叫什么,關我屁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