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耶爾的入口，和昨天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陣勢。

　　不同的是這次不少精靈明顯帶著敵意。昨天露娜剛回來的時候，大概有一半的精靈同情并希望接納她。但在她替魔族軍發聲后，基本沒有精靈會同情她了。

　　然而露娜看起來倒是很平靜，完全不像昨天那樣生氣。這表情讓愛洛梅爾特本就不好的心情又糟糕了幾分。

　　“你居然還敢回來。”

　　她今天帶著她的法杖。她身后是同樣拿著法杖的芙莉蓮。

　　露娜披著斗篷，手也藏在斗篷里。她似乎在笑。

　　“我馬上就走，但昨天的話還沒說完。”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露娜。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跟著魔族，夏布耶爾就容你不得。而且你昨天還在莎莉的住處放火，別以為我不知道。芙莉蓮已經把你的能力告訴我了。”

　　“這可不能亂說啊，凡事要講證據。身為族長怎么能血口噴人呢？”

　　“少跟我油嘴滑舌。念在你曾是我的子民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安全離開的機會。今后不許你再回到夏布耶爾，否則我一定把你視為入侵者親手干掉。”

　　“別這么激動嘛，族長。既然你還念我曾是你的子民，那你愿不愿意告訴我和人類達成了什么樣的協議？”

　　“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那我猜猜總可以吧？比如，精靈會重返戰場？”

　　“和你無關。”

　　露娜完全笑了出來，一點沒有過去尊重愛洛梅爾特的態度。

　　“果然是這樣。族長，你剛才魔力向左手集中一下又放松了是吧？姐姐們說過，你被人說中心事或者想說謊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這樣做。畢竟她們是你的親信，能看出來也是理所當然把？”

　　芙莉蓮偷偷瞄了眼愛洛梅爾特。精靈族長一瞬間露出了殺氣，魔力朝著法杖集中過去。

　　看來露娜說得都對。芙莉蓮還在奇怪愛洛梅爾特往左手集中一下魔力是什么意思。

　　露娜順勢問道。

　　“所以精靈真的要繼續參戰了？”

　　愛洛梅爾特散去法杖的魔力。

　　“你的話太多了。馬上走，這是最后的警告。”

　　“警告歸警告。但現在你不會攻擊我，也不能攻擊。這里不是戰場，我也不是來打架的，你也默許我進來了。攻擊我就是在打自己的臉不是嗎？你總不能讓我進來又隨便趕我走吧？”

　　這話讓愛洛梅爾特的眉頭揚起，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她不在意露娜說的內容，她更介意露娜的態度和表情。

　　才一個晚上，怎么感覺這丫頭變了個人？

　　愛洛梅爾特了解露娜。腦子比較直，認準的道理和思路很難改。昨天看樣子她還對夏布耶爾抱有希望，但今天的語氣卻咄咄逼人。

　　這種轉變不可能是露娜自己完成的，一定有人在教她。該不會就是她念叨的那個凱亞爾葛吧？

　　愛洛梅爾特馬上叫來幾個精靈，讓他們到城鎮各個地方去看看有沒有異常情況。

　　見愛洛梅爾特沒出聲，露娜連連咂嘴。

　　“居然又要派精靈為人類送命，你真是不漲記性。還是說你覺得現在魔族劣勢，所以能和人類手拉手碾壓過去了？”

　　“我就是這樣想的，怎么了？快速結束戰爭對我們有好處，我有什么理由不下場呢？”

　　“哈，你說這話的時候問過你身后的人群嗎？”

　　“我不會強人所難。同意的來，不同意的留下。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結果。別以為你耍耍嘴皮子就能挑撥我們。”

　　“還挺強硬。那我就耍給你看。”

　　露娜忽然深吸一口氣，音量加大。

　　“各位聽我說！你們都記得安托蕾拉吧！？”

　　這名字讓芙莉蓮的長耳朵扇了一下，豎起來了。

　　“當年她領著代表團去奎德侖參加討論會，回來后不久就病死了！但這只是愛洛梅爾特的說辭而已，安托蕾拉是死于人類之手！”

　　此言一出，人群議論紛紛。芙莉蓮等著聽愛洛梅爾特的反駁。

　　但她沒說話，讓露娜繼續發言。

　　“她在交流會上被人類的魔法傷到才生了病，然而同行的人一直在隱瞞她的病情，擔心我們去找人類打擊報復！安托蕾拉死得不明不白，這都是因為愛洛梅爾特的指示！”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但落地卻沒有回音。期待中的響應者并沒有出現。

　　眾人的目光都瞄準了愛洛梅爾特，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指責她。

　　愛洛梅爾特冷笑道。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么，結果就是為了中傷我？”

　　“中傷？這可是魔女團的杜鵑親口告訴我的。她作為當事人之一，沒必要說謊吧？”

　　“她也是敵人，你叫我們怎么相信敵人的話呢？安托蕾拉去世的時候有好幾個醫生在場見證，你的意思是魔女團比他們更值得相信？更何況，你說安托蕾拉的事跟現在你在這里有什么關系嗎？”

　　“呵呵呵呵，當然有。一個連同胞的死都要隱瞞的人，自然會隱瞞更多事實。你根本就……”

　　砰——

　　露娜話沒說完，愛洛梅爾特背后射出的一發白光轟向她的胸口。眾人驚訝地看到是芙莉蓮動手了。

　　但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露娜。斗篷分開，她用一把劍擋住了這發光束。居然用一把劍擋住了光束。

　　“果然啊。”

　　芙莉蓮放下法杖。

　　“我就說感覺你哪里不太對勁，現在我確信了。你不是露娜。”

　　“唉，真遺憾。我正說到興頭上呢。”

　　隨著這句話，“露娜”的臉上一陣魔光閃過，衣服和斗篷褪下，變成了一個男人。

　　愛洛梅爾特大吃一驚。

　　“難道你就是凱亞爾葛？”

　　“正是，初次見面愛洛梅爾特。還有芙莉蓮，這么近距離一觀察，你果然不一般。”

　　“你也不簡單啊，”芙莉蓮面無表情地準備著下一發魔法，“一個人就敢闖到這里。”

　　“這個嘛，我自然是有備而來。”

　　說著，凱亞爾葛袖子里滑出一張卷軸掉在地上。他一腳踩上去。

　　砰——

　　芙莉蓮的光束直接瞄準卷軸發射。凱亞爾葛往后一跳躲過光束，卷軸也已經融入地下。

　　呼呼呼——

　　地下發出震顫，空氣也跟著震顫，摩擦著皮膚，像是從地下升起風一樣。

　　接著，所有精靈都感到脫力了一般，魔力不受控制地在身體里飄蕩。有的精靈想用魔法助戰，卻發現自己根本集中不了魔力，就像肌肉無力使不上勁一樣。

　　愛洛梅爾特也是腿一軟。

　　“這是什么？魔力被限制了？”

　　“這是安茲針對精靈制作的‘限魔卷軸’。”凱亞爾葛輕松地說，“他很早就開始研究這玩意了，沒想到剛做出來沒多久你們精靈就不上戰場了。今天就讓我試試吧。”

　　“所有人離開這里！快去保護莎莉！”

　　愛洛梅爾特疏散了精靈們，又握緊法杖。

　　這卷軸不僅擾亂了精靈體內的魔力，更重要的是干涉了蘊藏在萬物中的魔力，完全針對精靈的施法方式而設計。

　　不過想讓自己倒下，這種程度還不夠看。何況身邊還有芙莉蓮，看起來不受影響。

　　愛洛梅爾特打量著凱亞爾葛。

　　“好一出聲東擊西，你本事不小啊。”

　　“過獎過獎。我的易容術其實不怎么好用，想要完全模仿別人的臉還是挺麻煩的。”

　　“所以你是來打探消息，順道殺了莎莉，想破壞我們和人類的協議！”

　　“這話并不準確。是露娜一直想要莎莉死，我不過是幫她一把而已，就像我救她那樣。”

　　凱亞爾葛亮出他的長劍，劍身隱約閃動著液體的微光。

　　“我和你們這些所謂的同胞不同，我十分理解她。因為我曾經也是復仇者，而且大仇得報。我深知復仇帶來的甜美和滿足。所以作為從者的我會支持一切復仇的行為。露娜有著堅定的復仇意愿，我會為了她的復仇竭盡全力。”

　　“你這種人很危險啊，”芙莉蓮說著升上半空，“看來不能放你走了。”

　　“放心。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也不想就這么走人。”

　　凱亞爾葛的劍指著芙莉蓮。

　　“芙莉蓮，你的戰斗力可是讓安茲都吃了一驚。上次在卡莫爾要塞，你恐怕只展露了冰山一角吧？今天機會難得，不如多讓我看看你的本事怎么樣？”

　　“沒問題。愛洛梅爾特，你也先退下吧。”

　　“不用擔心我，芙莉蓮。我還沒脆弱到會被這種卷軸壓住。”

　　說著，愛洛梅爾特把法杖往地上一戳。魔光順著法杖自下而上閃過。

　　“魔族的走狗，你既然想偵察我們的戰力，我就讓你看個夠。只不過………”

　　話音剛落，地面震動，一根根粗壯的樹干拔地而起，緊密排列，形成一圈密不透風的高墻，把三人圍在中間。

　　愛洛梅爾特的法杖生出無數枝條，將她的手包裹住。她猛地一掙，枝條盡碎，從中提出一把木柄的劍。

　　手在劍身一彈，上面浮現出許多符文。她把劍一甩。

　　“……你沒機會告訴別人了。”

　　*****

　　“露娜她……”

　　尤莉婭心里一緊，但又慢慢放松下去。露娜應該是來談話的，自己最好也去盯著點。

　　她把倚在門口的法杖拿過來。

　　“千萬別出來，莎莉！”

　　叮囑了一句，就要跟哈里斯去露娜那里。卻看到哈里斯目瞪口呆。

　　尤莉婭順著哈里斯的目光一看，也傻了。

　　“露娜？”

　　真是露娜，朝這邊來了。這什么情況？鎮子入口到這里有段距離，怎么這么快就來了？而且沒有其他精靈跟著？

　　迎著尤莉婭慌亂的目光，露娜站到她面前。

　　“莎莉在里面吧，尤莉婭？”

　　尤莉婭把門關緊。

　　“你就不能放過她嗎？那些事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但她是執行者的一部分！我在那個地獄里不止一次聽說，她時常會去詢問什么產出進度，她把我們都當成圈養的家畜！”

　　“難道不該懲戒決策者嗎？為什么要揪著莎莉不放？”

　　“她讓我們受到的折磨變本加厲！她發自內心憎恨我們，你居然……”

　　“露娜，停手吧！”

　　哈里斯的聲音吸引了露娜驚訝的目光。她還奇怪哈里斯為什么在這里。

　　“哈里斯大叔你說什么？你難道要替那個賤人說話？”

　　“沒錯。她幫過我，所以我來照顧她！”

　　“你瘋了嗎大叔！？你忘了特蕾莎阿姨了嗎！？我被囚禁的時候她還活著，我親眼看著她被那些人類侮辱！難道我要把那個場面講出來你才會清醒嗎！？”

　　大叔咬緊牙關，肌肉都繃緊了。

　　“不用你講我也知道！我也有怒火，如果見到那些人我也會殺了他們！但莎莉不是那些人，她只是個被父親誤導的女孩，她還有機會看清現實，糾正錯誤！我們不能用仇恨去剝奪她的未來！”

　　“未來？你覺得這些對精靈滿是憎恨的人類和精靈之間還有未來？”

　　“我就是這么認為的！露娜你也一樣，你也是被誤導的孩子，你還有機會回頭！不要再聽那個凱亞爾葛的話了！他在煽動你，利用你，你應該……”

　　噗——

　　哈里斯話沒說完。刀光一閃，他胸口噴血，倒下了。

　　“胡說八道的老頭！你對凱亞爾葛大人一無所知！”

　　尤莉婭竟然愣了一下。見哈里斯還有氣想去扶，但是露娜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露娜你干什么！？”

　　“他自找的！”

　　“你不是說過不會對同胞下手嗎？你的底線哪去了！？”

　　“住口！你們踐踏我的底線時想過這些嗎！？凱亞爾葛大人說得沒錯，什么同胞不同胞的都無所謂！”

　　露娜拔出短刀，燃起火焰。

　　“理解我的就是同伴，不理解的就是敵人！敵人唯有打倒！”

　　短刀往地上一捅，火焰立刻升起炸裂。從她兩側蔓延，迅速包住尤莉婭身后的房子。

　　但任憑它們張牙舞爪，就是無法碰到房子分毫。有股無形的屏障擋住了火焰，房子毫發無傷，火焰悻悻退卻。

　　尤莉婭法杖一掄，逼露娜退后。

　　“別以為你還能燒得掉！芙莉蓮女士早就做好對策了！”

　　“哼，那又怎樣！”

　　火焰回到短刀里，膨脹了一圈。露娜的左眼也冒出了烈焰。

　　“我就先殺了你，尤莉婭！再把那個公主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