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第一批在曦園隔離的六百多人后,肩上的負擔一下子減輕了將近一半兒,趙叔頓覺得輕松了很多,走回南苑的路上不禁哼起了小曲兒。
回到中堂,見張老爺坐在桌前笑著看向他,桌上還擺了兩個小菜,“坐下喝兩杯吧,慶祝第一批人員成功解除隔離。”趙叔笑著坐下,端起酒杯,“這一杯真的是不能不喝。”說著和張老爺碰了個杯,兩人都一飲而盡,開懷大笑。入南苑以來的第一次開懷大笑,夜色似乎也因這笑聲柔和了許多。
四十天后,第二批二百多人解除了隔離,南苑除了三個年紀大、身體弱的還在服藥之外,其他的人都已陸續轉移到了曦園。張老爺這幾日心情很好,拉著趙叔坐在院子里下棋,閑著無事的幫工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他們看熱鬧。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烈日炎炎,卻抵不住心中那一絲清涼。
康康得了空閑,過來陪安安說話,遠遠得卻聽到了絲竹之聲,他面帶疑惑走近,發現是文竹、連翹姐妹二人在教安安彈琴。
未及發聲,兩人已看到了他,忙俯身見禮。康康笑道:“兩位姑娘不必如此多禮,安安這琴學的可還順利?”見哥哥這樣詢問,安安有點兒小緊張得看著兩位老師。
連翹沖她眨了眨眼睛,“安安學得很快,只是手上還有點兒生疏,多練練,形成記憶就好了。”聞言,安安臉上樂開了花兒,斜視著康康,等著他的夸獎。
卻聽到康康說:“有勞兩位老師了,安安還不快去安排茶點答謝兩位老師。”沒有等到夸獎,安安有點兒不開心,可又找不到理由發難,只好應了一聲,去做安排了。
見安安走遠,康康急切地問道:“你們……沒有和安安說什么吧?”文竹和連翹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康康所指,文竹忙答道:“我們見安安許久不曾去如意坊,過來看看,只是聊了一些樂理,其他的未曾提及。”康康松了一口氣,“謝謝!”“公子不必客氣。”連翹笑著說。這時遠遠得看見安安領著侍女端了茶水和點心過來,三人忙聊起了院中的那棵杏樹。
安安聽他們聊得熱鬧,忙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康康笑著說:“文竹說她們喜歡吃杏子,我告訴她我們院中有棵杏樹,每年掛的果子都又大又甜的。”“今年錯過了,公子笑著說來年掛果了,定要給我們送去一籃子。”文竹邊接過安安手中的茶盤,邊笑道。
安安樂呵呵地說:“一籃子那里夠,哥哥太小氣了,到時我送姐姐十籃八籃的,讓姐姐吃個夠。”“妹妹莫不是把我姐妹當成某種哼哼的動物了吧?可憐我是要跳舞的人呢。”連翹捂著胸口做驚恐狀。眾人聽了,都哄堂大笑起來。
南苑的三個人最后還是走了,張老爺有點兒難過,趙叔安慰他說:“盡人事,聽天命。自古凡有疫病流行,往往十去三四,更甚者十去七八。我們一共收治了一千四百三十一人,去了六十四人,已經是奇跡了。”
“做好隔離,做好衛生,就可以避免無謂的死亡,每一個都是鮮活的生命呀!”張老爺不無感嘆地說。“是呀!”趙叔點頭附和道。兩人看著空蕩蕩的南苑,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但愿這樣的夢,再也不要做了。
打掃好庭院,四處都撒上石灰粉和硫磺粉,敞開門窗做好通風,鎖上苑門,所有人員都撤出了南苑,住進了曦園。再過十天,等曦園最后一批的一百二十三個人解除隔離,就真的結束了。十天,短暫又漫長的十天呀……
張老爺用過早膳,在園中隨意走著,看著爬上屋頂的葡萄藤,不禁感嘆它們頑強的生命力。這些葡萄藤本已拔了,準備扔掉。那些幫工覺得可惜,就挑了一些種在了房舍周圍,四個多月下來藤蔓早已爬滿了墻壁,爬上了屋頂。果子成熟時,在房舍隔離的人伸手就可以摘一串兒葡萄解饞,別提多開心了。
快要回家了,安安看到自己會是什么反應呢?夫人會說些什么呢?康康這些日子倒是長進不少,過兩年就把生意放手交給他打理,自己和夫人享幾年清福。哦,對了,要先給他討一房媳婦兒,我們好抱孫子。說起來,安安也不小了,是該擇婿的年紀了,這嫁女兒可是頭等大事,要好好思量思量。想到這里,張老爺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天早已過去,早晚已有涼意,只有中午還有些許余熱。前幾日康康送來了厚一些的衣物,知道他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這孩子都高興的蹦了起來,還是不夠穩重,張老爺在心里暗暗嘀咕。
傍晚時分,聽到外面一陣喧囂,張老爺正打算叫人過來詢問,就見趙叔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很少見到趙叔這種神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張老爺一臉疑惑。
“老爺,前幾日官府派出一隊人馬剿滅流匪,不料流匪中有疫病傳播,太守有令,馬匹全部宰殺焚燒,這隊官兵則直接來南苑隔離,大概有七百多人,估計明日就到了。”趙叔焦急地說。聞言,張老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言語。
趙叔正在唉聲嘆氣時,張老爺突然起身向外走去,走到石灰線處,向李將軍拱了拱手,道:“張某想和太守大人面談幾句,有勞將軍遞個話。”李將軍回禮道:“不敢,在下這就派人去請太守大人。”張老爺等了大概一個時辰,聽到車輪聲由遠及近,想必是太守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