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這話說的很奇怪，照顧一個人，為什么需要泥瓦匠呢？還說什么“有半個人高了”，難道武頭的大哥是個侏儒？

　　其實不然，武頭是他爹娘的第一個孩子，但卻只在家中排行老二，因為他上頭，還有個泥做的哥哥。

　　捏個泥人當哥哥，是天津衛(wèi)的傳統(tǒng)。天津行二的人，特別多。走在大街上，這人叫“郭二哥”，那人叫“李老二”，好像老大都待在家里不出門一樣。

　　其實，大部分老大真不出門，泥人做的老大，想出也出不去。

　　這種現(xiàn)象，還是源于天津衛(wèi)的一個傳統(tǒng)民俗，拴娃娃。

　　所謂拴娃娃，就是去娘娘廟求孩子。一對新婚夫妻結(jié)婚了，卻久不來子，這夫妻便會去天后宮娘娘廟求子。

　　求子之后，夫妻倆也不能空手而歸，就去領(lǐng)個泥人回家，當做大兒子養(yǎng)。若是把泥人領(lǐng)回家，隨手一扔，不問事，那這對夫妻還是懷不上；若是精心對待泥人，把泥人當個真人養(yǎng)，每天吃飯時給泥人加碗加筷子，那不出仨月，妻子必懷孕。

　　有了小孩之后，這泥人大哥也不能扔，還得在家供著。每逢過年，還得給泥人大哥換件新衣服。怎么換呢？就是讓那繪彩的師傅，拿著染料給泥人涂上鮮艷顏色，補一補褪色的部分，這就當新衣服了。

　　有了新衣服還不行，這真人老二會長大，泥人大哥不能只是巴掌大小啊。每過一年，夫妻還要請泥瓦匠，把泥人加粗一點，好似泥人也長大了。像武頭的泥人大哥，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供養(yǎng)，已經(jīng)有半個人那么高了。

　　當然，人那么精心供著泥人大哥，也是有其他意圖的。傳說，泥人大哥可以幫助老二擋病擋災(zāi)。若是對泥人大哥好，泥人會主動幫老二擋病，老大是泥做的，百病不侵，即使染了病，也不會出問題。

　　哥倆感情再深點，泥人大哥還能幫老二擋災(zāi)，本來是老二斷胳膊斷腿的災(zāi)，被老大擋住，掉了手腳。沒關(guān)系，反正老大是泥捏的，掉胳膊掉腿，再接上就行了。

　　當然，泥人替活人擋災(zāi)，外地人都當做封建迷信，可武頭卻是非常相信這事，他這次回老家，就是找泥人大哥求助來的。

　　武頭與村長喝盡興后，村長把武頭帶到偏廳，打開門。武頭獨自進入房間，來到泥人大哥身前。

　　泥人大哥面相和善，嘴角微仰，一雙眼睛半瞇著笑。泥人處在一個半米高的石臺上，身后披著紅披風，頭頂還有一個塑料棚。

　　泥人不怕病，不怕斷手斷腳，也不怕火，它只怕水。泥人被水一泡，就不成人型了，也就沒有靈性了。所以，無論是半米高的石臺，還是頭頂?shù)乃芰吓?，都是用來防水防雨的?p>　　武頭拿著酒壺酒杯，坐到泥人大哥身前，說：“大哥，從小到大，你為我擋了不少災(zāi)病，可以說，沒有你，我根本活不大。”

　　武頭往酒杯里倒了酒，又說：“到我長大后，學(xué)了本事，去了城里。我是個撈尸體的，天天與水打交道，你又怕水，我才把你留在老家，你可不要怪罪我?！?p>　　說罷，武頭一仰頭，將酒全喝了，隨后，他又倒了一杯，接著說：“我以為自己有了本事，也就有出息了?？僧斘铱吹酵蹙湃实氖w，我才明白，自己還差得遠，自己也會死。這次回家，不是衣錦還鄉(xiāng)，而是來躲災(zāi)的，慚愧啊慚愧啊。所以啊，我一把年紀，還是要麻煩老大哥咯。”

　　說完，武頭一歪酒杯，將杯中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

　　夜晚，黃還真躺在床上睡覺，忽然聽到細微的門響，他猛然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紙人兒正從門外進來。

　　黃還真問：“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

　　紙人兒指了指頭頂。

　　佛公子也醒了，他說：“紙人兒去樓頂修煉了，精怪都是需要照月亮的。明天我給窗戶留個縫，讓它走窗戶?！?p>　　紙人兒點點頭，爬到佛公子衣服口袋里睡著了。佛公子也是重新閉上眼睛睡覺，黃還真也閉眼睡覺，這二人都沒有懷疑過，紙人是不是真去了樓頂。

　　……

　　又是一個天亮。

　　江流睜開眼睛，去外面吃了點飯。這幾日沒生意，只花錢不賺錢，荷包又干癟了許多。

　　吃了飯，江流回到家中，發(fā)現(xiàn)一名警察來找自己。

　　警察說：“江先生是吧，河里的胚胎查出結(jié)果了，邢警長讓你去警察局一趟。”

　　邢警長？江流還以為這事是戴文武管呢。

　　江流回家，在小黑的食盆里放上清水，隨后閉上門，離開了家。

　　來到警局的審訊室里，邢榮向江流說了目前的收獲。

　　因為江流將女尸的身份鎖定在“十個月未出現(xiàn)的富家小姐”，這大大減少了排查走訪的工作量，只用了一晚上，警察就找到了死者的家屬。

　　死者是李家的小姐，叫李婉。李小姐安生本分，半年不邁閨門，一年不邁家門，天天在家學(xué)習(xí)女德刺繡，長輩們都說這閨女讓人省心。

　　可忽然有一天，家中長輩發(fā)現(xiàn)李婉行動越來越奇怪，總是穿著寬大的衣服，恨不得夏天穿棉襖，基本一星期不出一次門。長輩們見識多，馬上就猜出來，李婉懷孕了。

　　長輩們把李婉帶到祖廟里，一摸肚子，真的大了。李家是大戶，自家姑娘的清白卻沒了，還留了孽種，這怎么行？眾人立馬開始審訊李婉。

　　大伯心狠手辣，說：“婉婉，你懷的是誰的孽種？你最好說出來，這樣，我只砍他一手一腿。可你若不說，而那淫賊又被我查出來，我便把那人剁成肉醬喂狗。”

　　李婉嚇得直哆嗦，可她卻咬住嘴唇，不肯開口。

　　嬸子見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她說：“婉婉啊，你別聽你大伯胡說。我們李家有的是錢，不管孩子他爹什么身份，即使是個乞丐，只要入了我李家的門，那就是人上人。你放心，我們李家會養(yǎng)著孩子他爹。”

　　大姨也說：“是啊，婉婉，懷了就懷了，沒關(guān)系。只是，這孩子要是生下來，沒有爹，那怎么辦呢？你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野種？只要孩子的爹入贅李家，什么事都可以解決?！?p>　　李婉聽后，眼眶里泛出淚珠，但依然緊咬牙關(guān)，死活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