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語氣凝重,“今日下午,我看到幾個身著麻布衣的人鬼鬼祟祟在山城內走動,據他們說是從梁都來探親的。”
劉盈姨聽到這些,“那你就沒再問問?他們什么來路?這場大火,沒準就是他們放的呀?”
衛江搖了搖頭:“不是他們,他們一行五人,未帶任何兵器,不像是來巡仇家的,倒像是找人。仔細詢問過他們之后,好像是從雍國來。”
“雍國,雍國,”嘴里念叨著這兩個字,國師想帶走自己,也許雍國也在找自己?可是,為何要放火燒呢?無論是雍國還是國師,都是至親的人啊,一個是娘親的母國,一個是血緣上的父親,到底是誰這么恨自己?
南容華云沉默了,她想不透其中的利害。
衛江看到南容華云思忖的樣子,繼續說:“大火過后,我去現場看過,桐油的痕跡很重,一定是人為縱火。
后來你昏迷的時候,我找了兩個山民幫忙,已經安葬了你的爹娘,就葬在碧溪旁的山腳下,風頭過了,你便去看看他們吧。”
劉盈姨看抹了一把淚,“云兒,我覺得奇怪,你們到青城山多年,怎么突然遭此變故,南容宗和廚娘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南容華云不再隱瞞,鄭“我們是雍國人,家族有變,落魄至青城山,承蒙你們照顧多年,穆哥哥誠心待我,我本應將前因后果都告知你們,但請原諒我,很多事我怕告訴你們之后,反而給你們帶來困擾。”
衛江聽了,一邊給南容華云倒茶水,一邊說:“云兒,這青城山,你怕是再也待不成了,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回到雍國嗎?怕是也很難在雍國覓得安身之地吧?”
“我知道,我是回不去雍國的。我想去粱都。”
劉盈眼里透著擔憂:“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到粱都,真是讓人不放心。不過,如果你繼續留在青城山,這些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回來。”
南容華云苦笑道:“既然我留不下,現在我就出發。”
衛江對南容華云說:“云兒,多年前我在粱都軍營,外人看來那可是前途無量,可是后來我選擇了離開,找到青城山來,結識了你的劉盈姨,這些事,我從未對誠穆講過,他是個勇敢的孩子,不應被上一輩人的過往束縛住。粱都不是個好地方,人心險惡,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南容華云迷惑了:“既如此,您還是允許穆哥哥去參軍了,又是為何?”
衛江轉過頭,看著明晃晃的油燈:“我以前在軍營,直屬梁王,不打仗,做的錯事太多。誠穆不同,他這次去的,是邊軍。雍國和梁國,雖然多年無戰爭,但是邊境接壤,近年來小摩擦風波不斷,誠穆此去,便是盡一份力。邊境如果亂了,安寧的生活就不會再有。”
南容華云走進了夜幕里。
借著月光,南容華云沿路觀察四周。
走了兩個時辰,回頭看了看青城山的房瓦磚墻,月色下的青城山城,原來這么美,如果可以選擇,自己寧愿留在青城山等著穆哥哥回來,可是眼下的情景,必須離開了。
青城山往外的路并不平坦,有兩條,其中一條路寬闊一些,可以行走四輪馬車,現在南容華云走的這條路,道路狹窄,碎石子多。
突然之間,好像有人從前面走過來,南容華云心里一驚,連忙躲到旁邊的樹林中,蹲下身屏住呼吸不敢抬頭看。
人影閃過,似是走遠了,南容華云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正準備走出樹林的時候,突然,一把利劍以極快的速度架上南容華云的脖子。
南容華云定睛一看,并沒有看清對方五官的樣子,只是認出了輪廓,便開口道:“穆哥哥。”
咣當一聲,利劍掉到地上,對方朝前走了一步,帶著震驚和驚喜開口:“云兒,原來是你。”
“穆哥哥,穆哥哥,”南容華云帶著哭腔,猛然向前,撲倒在衛誠穆的懷里嗚嗚哭了起來。
衛誠穆猶豫些許,雙手抬起抱著南容南容華云,任由她在懷里哭泣。
這么多年,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擁抱著南容華云。
南容華云哭了許久,松開衛誠穆的懷抱,看著他的臉龐:“穆哥哥,你瘦了,這些日子,很辛苦吧?”
衛誠穆眼神里充滿溫柔,“大丈夫頂天立地,志在四方,這次回來,我特意告假,看看爹娘和你。”
南容華云嘆了口氣:“能再見到你,真好。可是,穆哥哥,我要走了。”
衛誠穆不解:“夜色朦朧,你獨自來到這山間小路,是要離開?”
衛誠穆拉住南容華云的手,只是一問:“真的要走嗎?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此行一去,未知前途。”
南容華云說著轉身離開,只淡淡說了句,“你回去問衛江叔叔吧,他會告訴你。”
衛誠穆沒有阻攔,他心里知道,只要是南容華云決定的事情,他就會無條件地支持。
夜色中的小路,很快不見了南容華云的蹤影。衛誠穆拾起地上的利劍,插入劍鞘,疾步走回家去。
天空蒙蒙亮了起來,推開家門,“爹,娘,我回來了!”衛誠穆聲音洪亮喊著,可是,沒有人應。
他疾步走進了臥房,干凈整潔,竟也空無一人。
突然,他想起了爹的話:“如果你將來回家,家中無人,書房右桌角下的磚頭內,空匣中留有爹給你的話。”
衛誠穆找到紙條,上面的字跡果然是爹的,信中說:“誠穆,云兒一家慘遭火燒,爹娘橫死,她已去粱都。我和你娘為避禍端,也會離開,勿念勿尋,切記,勿尋勿尋。如一切順遂,我和你娘日后定返青城山,與你共進天倫之樂。看后務必燒毀。衛江書。”
衛誠穆讀著讀著,被這些字驚得說不出話來。
清晨的陽光傾瀉到青城山,屋內亮堂起來,衛誠穆默默點燃了煤油燈,燒毀了信件。他尋來紙筆,寫下“云兒有難,必以命相互”幾個字,放入匣內,將古墨色的匣子擺放進磚內。
離開前,衛誠穆回頭看了一眼從小生活的地方。
幾乎是以奔跑的速度,來到了南容華云的小餡餅鋪子,滿地灰燼。
幾個山民正在清理廢墟,看到衛誠穆,驚訝地問:“衛誠穆,你回來了?”
衛誠穆搖了搖頭,說:“不,我要走了。”
踏著清晨的陽光,衛誠穆離開了青城山,堅毅的步伐,像極了昨夜回家的步伐,只是心境截然不同了。
昨日的心里充滿盼望,今日只剩下疑惑和堅定。
衛誠穆走得更快了,他要快點到軍營,快點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