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道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面馮雙梅的‘高鉀血癥’,徐公道感到不安。
白晴看著徐公道嚴肅的樣子,小聲道:“徐醫生,你沒事吧。”
徐公道說道:“沒事,在想后續治療呢。”
“高鉀血癥”在外科里并不算少見。
可讓徐公道感到棘手的問題就出在馮雙梅的年紀。
馮雙梅的80歲的年紀屬于高齡老人,
‘高鉀血癥’是很常見的電解質紊亂類型,在心血管系統上高血鉀有諸多的危害,而八十歲高齡的馮雙梅,本就心臟不好,而且還有‘支氣管哮喘’的病史,這會讓‘高鉀血癥’的危害進一步放大。
馮雙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霧化口罩,然后指了指霧化機器。
徐公道看了眼霧化機器,瞬間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霧化完了?想摘下面罩對吧?”徐公道問道。
馮雙梅點了點頭。
徐公道將霧化機器關閉,替馮雙梅然后取下了霧化面罩。
徐公道將霧化面罩小心翼翼地放在機器的頂蓋上,說道:“血氧飽和度97%,還算可以,再吸一會氧氣吧。”
他看了眼馮雙梅,然后就從墻上取下氧氣面罩。
才剛剛摘掉霧化面罩,馬上又要換上氧氣面罩,望著氧氣面罩,馮雙梅的眼神變得有些麻木空洞。
馮雙梅問道:“徐醫生,暫時能不能先不用了?我戴著那個不舒服。”
她的目光如刀劍鋒利的指向氧氣面罩,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徐公道想了想,勸道:“建議還是要吸一會氧氣,你的氧飽和度還沒有達到百分之一百。”
雖然‘支氣管哮喘’的病人在吸氧狀態下控制到96%左右其實就算合格了,但是出于小心,徐公道還是建議馮雙梅最好能繼續吸一會氧氣,將氧氣濃度維持在99%以上。
徐公道勸說再三,馮雙梅堅持拒絕了。
徐公道考慮馮雙梅對霧化可能不耐受,只能無奈道:“那一會要簽拒絕治療同意書。”
馮雙梅點點頭,看向徐公道:“徐醫生,我這個病是不是對心臟有很大的影響,我一直覺得心慌,很不舒服。”
‘心電監護儀’上馮雙梅的心率已經跳到了110次每分,心率偏快。
正常人心率為60到100次每分。
徐公道點點頭道:“高鉀血癥對心臟會有影響。”
醫患關系的矛盾往往從撒謊開始,徐公道沒有美化馮雙梅的病情。
他將接下來‘高鉀血癥’并發癥最差的可能性都告訴了馮雙梅。
馮雙梅聽完以后,手腳冷的發僵。
徐公道看向馮雙梅,沉聲緩緩道:“等下還要簽署一張‘病危告知書’。”
“病危。”馮雙梅輕聲道。
她的眼睛頓時變得更加麻木空洞。
馮雙梅的呼吸甚至一下子跟不上來。
‘心電監護儀’發出滴答滴答的機械響聲。
徐公道心頭一緊,忙道:“你放輕松,病危只是你的狀態,而我們醫生就是解決這種狀態的。”
馮雙梅點點頭,緩過神來,顫抖道:““病危……徐醫生……你是說我病危了嗎?我還有救嗎?”
“嗯,是的,你的心慌和肢體乏力,都和電解質紊亂有關系。”徐公道說道。
他語氣極重極冷,十分的嚴肅。
面對嚴重的病情,徐公道絲毫不敢懈怠,更加不敢隱瞞。
徐公道的態度,馮雙梅感受的很清晰。
她活了這么大的年紀,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透過徐公道的神情,馮雙梅更加確定自己的病情真的很嚴重。
“你沒事吧?”徐公道見馮雙梅神色有些異樣,連忙安撫道。
馮雙梅在病床上搖了搖頭。
她的臉色只是剎那的功夫就變得悲傷起來。
馮雙梅摸了摸自己的手,蜷曲的手指有些冰冷,她的表情黯淡像是落下了夜幕的冬野,沒有任何的歡樂,代替填充是一種痛苦和煩惱。
“既然來了醫院,你也不用多想。”徐公道說道。
徐公道沒有辦法,他見到馮雙梅痛苦的神色,從醫者的角度他會十分心疼。
但是作為醫生,他有責任告訴馮雙梅,她的病況,馮雙梅也有病情獲知的權力。
馮雙梅低著頭,干燥的眼眶邊上一下子就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醞釀。
“徐醫生,我這個病對心臟會有哪些危害?”馮雙梅問道。
徐公道表情嚴肅道:“我想你之所以出現心慌肯定是和‘高鉀血癥’脫不了關系的,‘高鉀血癥’在心血管方面的危害很很多方面……”
“它能導致患者緊急住院,心血管事件的增多,身體突然出現室性心律失常和心臟驟停等諸多不良后果,增加心血管相關死亡和全因死亡風險。”
“如果本身就有基礎的心血管疾病的話,很人多備選的藥物也會進入黑名單,因為高鉀血癥會導致‘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的抑制劑減量甚至停藥,影響心血管疾病治療。”
“高血鉀可以表現為心律失常和心肌收縮受抑制,它很瘋狂,就像一頭野獸,沒人知道最終會造成怎么樣的破壞性結果,甚至可以引起各種心律失常,包括竇性心動過緩、傳導阻滯和異位心律失常、致命性室顫及心搏驟停,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心血管的系統,使心肌收縮力減弱、心臟擴大、心音低弱。”
徐公道很認真地講述著相關‘高鉀血癥’對于馮雙梅的心臟可能造成的危害。
徐公道看向馮雙梅,看著她依舊有些困惑的眼神。
徐公道補充道:“年紀大了,心臟始終只不過是一種類似機器的存在,需要保養,也有它的生產日期和保質期,就像人的生命極限很難突破某個固定的期限一般。”
馮雙梅麻木道:“我會死嗎?”
徐公道頓了頓。
他需要如實說。
但說出來,馮雙梅估計內心會更加痛苦。
“有這個可能性的存在,所以我需要給你簽署‘病危知情同意書’,我現在給你解釋的就是你的情況危急起來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徐公道想了想,終究還是說道。
馮雙梅聽到她可能會死,驚地從病床上直接坐了起來。
“徐醫生,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我還有個外孫,我還想看他再長大幾年,我的孩子也在外地上班,家里就我照顧小外孫。”徐公道說道。
馮雙梅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社保卡上病人的信息欄里是喪偶,是個退休的工人。
“一定要治好我,好嗎?”馮雙梅量眼淚汪汪道。
哪個醫生敢打包票?
醫術再嫻熟,也不敢說自己能確保病人無恙。
如果是平常,徐公道肯定會解釋,然后禮貌性地拒絕。
可此刻,徐公道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心里琢磨道:“對別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要是出了事情,按照誰首診誰負責的追責制度,你承擔的起嗎?”
徐公道心中強壓自己的悲憫,想表現出一種冷血的樣子。
這時候馮雙梅忽然講起了她的小外孫,還有死去的丈夫,原來她的丈夫是隊伍退役的老兵,在一次搶救溺水兒童的過程中逝去了。
徐公道眉頭一皺,咬咬牙道:“好,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徐公道腦子一熱,甚至都沒有說“盡力”,而是干脆的回答了一個字“好。”
“真的嗎?”馮雙梅被淚水覆蓋的眼睛里生出一絲希望。
“真的。”徐公道平斬釘截鐵道。
白晴有些吃驚徐公道為什么會這樣答應,故意咳嗽幾聲示意徐公道說錯話了,需要補救。
醫生最忌諱的就是在病人面前承諾能治好病,簡簡單單的承諾后面有無數的風險和醫鬧蘊含期間。
白晴嘴唇微微張合,顯得很吃驚。
她想象不到徐公道一直是個很沉穩懂得悶不做聲去保護自己的人,此刻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承諾。
白晴故意發出的咳嗽聲,回響在徐公道耳旁。
“白晴,你幫我去準備個心電圖機吧,會拉心電圖嗎?”徐公道明白她的意圖,但還是插開了話題。
白晴點點頭道:“會。”
“那辛苦去準備下吧。”徐公道瞇著眼睛笑道。
白晴“哦”了一聲,就有些生氣地離開了。
看起來徐公道答應馮雙梅一定會治好她的病,像是崩潰之后胡言亂語,可他答應下來了的的時候,分明特別篤定,好像確有其事的樣子。
這讓白晴有些擔心徐公道會不會因此出什么事情……
馮雙梅的病情可輕可重,可能輕而易舉就治好,也可能一下子就病危休克,不管什么醫術多高明的老醫生都不敢打包票。
可是徐公道卻……
白晴神奇地朝著治療走去,嘴邊忍不住擔憂道:“出事了,看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