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留觀室內，老化的燈光有些黯淡。
馮雙梅正躺在病床上，神色微微扭曲。
即使吸上了氧氣，她仍然看起來有些發紺和呼吸困難。
徐公道給馮雙梅接上氧氣面罩后，又給她接上了心電監護。
“如果白晴在就好了。”徐公道五味雜陳道。
團隊協作少里，醫生和護士都是合作工作，缺一不可。
心電監護儀的電子顯示屏上各項生命體征數據逐漸都顯示出來。
血壓、心率、呼吸和脈搏。
徐公道觀察著儀器上的數字，眉頭皺的更加嚴重了。
血氧飽和度96%。
還好及時吸上了氧氣。
顧凌出現在徐公道身旁。
她從急診門診小跑過來，氣喘吁吁。
“你來了。”徐公道看見顧凌進到急診留觀室，皺著的眉頭稍微松了松。
顧凌大口喘著氣，臉色漲紅，下巴一直在顫抖，很累的樣子。
徐公道開玩笑道：“你這運動能力也不行呀，顧記者。”
顧凌將徐公道的手機遞給他，說道：“穿著高跟鞋跑步多累，你知道嗎？”
徐公道看向顧凌的腳。
高跟鞋里的腳踝通紅。
徐公道愧疚道：“抱歉……謝謝。”
顧凌顧凌彎下腰喘了口氣后，站直后焦急地看向床上的馮雙梅。
“奶奶情況怎么樣？”顧凌問道。
她走近馮雙梅，看見病床邊上的監護儀。
滴答。
滴答滴答。
急診留觀室里的機械設備發出冰冷的聲響，聽得顧凌有些渾身難受。
顧凌作為負責基層醫療這塊前線的記者，經常在采訪的時候看見病房里的機械儀器時就會覺得特別恐怖。
她的母親走的時候，病房里也是回蕩著各種儀器的機械聲。
每當再度進入搶救現場，顧凌就會有些莫名害怕和恐懼。
她會覺得母親的心跳聲還響起在耳畔，均勻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你怎么了？”徐公道見顧凌神色異常，關心道。
顧凌強笑道：“沒事。”
徐公道點點頭。
他按下了心電監護儀上右下角的按鈕，然后手動給馮雙梅測了個血壓。
徐公道說道：“現在生命體征勉強還算可以，血壓120/85mmHg，心率120次每分，血氧飽和度95%，脈率也是120次每分。”
顧凌對這些數據并不陌生，甚至有些敏感，她也是學習過相關醫療常識。
在采訪醫療板塊這段時間里還是稍微看了些醫學常識的書，所以她習慣性地就分析道：“血壓正常，心率和脈率快了，血氧飽和度有些勉強。”
徐公道聽著顧凌隨口而出的話，表情僵硬了一下。
“還不錯，有點見識。”徐公道說道。
他一邊擺弄著手里的心電監護儀的連接線，一邊發出了驚訝的聲響。
顧凌說道：“我可是醫療記者，雖然不是醫學專業的，但還是懂很多的。”
“懂很多？”
“對。”
“我現在猜病人是‘電解質紊亂’，你覺得下一步該怎么處理。”
“換個問題，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怎么處理，那不是你的事情嗎？”
“還蠻有道理。”
徐公道盈盈笑著，原本還皺著的眉，被顧凌的到來，弄得已經沒有任何的緊張。
顧凌嘀咕道：“問的這么難啊，這個咋書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徐公道看向顧凌，問道：“白護士什么時候到？樓上會議室里的采訪結束了嗎？”
“她說立刻就到，樓上會議已經接近尾聲了，趙院長在善后。”
“好。”
徐公道點點頭。
他繼續觀察著病床上的馮雙梅。
“你和白護士一定是很親密的工作伙伴吧。”顧凌漫不經心道。
徐公道隨口道：“相依為命。”
說完后，他拿出自己的聽診器，仔細地給馮雙梅查體，還有聽診雙肺的呼吸音。
“呼吸音很粗，有哮鳴音存在。”徐公道匯報查體內容道。
徐公道看向馮雙梅，問道：“奶奶，你以前有支氣管哮喘嗎？”
徐公道頓時嚴肅了起來，職業經驗告訴他，馮雙梅處理起來可能會不那么簡單。
馮雙梅點了點頭，回答道：“有。”
徐公道神色緊張。
腦子里剎那間出現了關于馮雙梅病情的猜測和推理，懷疑是“電解質紊亂”加重的“支氣管哮喘”。
“有可能肢體乏力就是‘電解質紊亂’引起的。”徐公道說道。
馮雙梅聽不太明白，問道：“被電到？”
徐公道解釋道：“不是被電到，是體內的電解質出現問題了，人體里有鉀離子、鈣離子和鈉離子等諸多電解質，當它們的濃度不在正常范圍時候，身體就會出現問題。”
馮雙梅看向徐公道，眼神里有些驚訝。
徐公道追問病史，詢問馮雙梅最近的飲食情況，。
一番詢問下來，他發現馮雙梅攝入食物的含鉀量是足夠的，她也沒有出現大量的腹瀉，導致排鉀量增加。
對此，徐公道有些猶豫是否是血鉀相關的電解質紊亂。
就在這時，急診外傳來緊湊的一陣腳步聲。
徐公道和顧凌立刻轉身看去。
白晴出現在了病房內。
徐公道見到白晴那張企鵝般的小圓臉出現在視野里的時候，一下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徐公道驚喜道：“白晴，抽血。”
“好的。”白晴弱弱地道。
她看到徐公道身邊站著的顧記者，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顧凌和徐公道在會議室的記者采訪上可以說是針鋒相對，后來兩人一起消失了，沒想到竟然都出現在了病房內。
白晴想問問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馮雙梅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徐公道上前去察看。
白晴不敢多想，立刻沖向了治療室。
不一會，白晴推著采血的治療車回來了。
“終有有人抽血了，急診科離不開你啊。”徐公道喃喃道。
白晴笑了。
她看了一眼顧凌，然后看向徐公道，問道：“抽什么項目。”
“急查血常規、電解質和肝腎功能……”
“還有嗎？”
“暫時沒有，先抽這些。”
白晴點點頭，開始操作，
她確認檢驗的項目后，給馮雙梅采血的靜脈部位用酒精棉球快速消毒。
白晴正在給馮雙梅消毒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她問道：“徐醫生，醫囑開了嗎？不然等下化驗單的條碼打印不出來。”
徐公道回答道：“立刻。”
說完，徐公道朝門外走去。
他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顧凌，停止腳步。
“顧大記者，要不你幫我去開醫囑？認識下基層醫生的工作日常，以后也不會對我們社區醫院有誤解。”徐公道笑道。
顧凌冷笑一聲說道：“我替你開醫囑，你把你工資給我嗎？”
顧凌并非不想幫忙，只是隔行如隔座山，她并不是學醫的，雖有心而無力，她很害怕自己一個疏忽就弄出人命。
徐公道猶豫片刻。
“我不會開醫囑，沒開過。”顧凌說道。
徐公道說道：“跟我來，教你，說不定你以后用的上。”
顧凌盯著徐公道，有些恐懼。
徐公道石岸般突出的眉弓，星光深藏的雙眼，這一切無疑都是一個仁慈醫者的化身，面對徐公道，顧凌覺得很踏實。
可這人命關天，顧凌還是不敢去瞎開醫囑。
聽到徐公道讓顧凌去開醫囑，一旁的白晴有些吃驚。
她抽血回針的時候，一出神，不小心弄歪了針頭，痛得馮雙梅直接小聲痛苦地叫了一聲。
“對不起。”白晴朝老人道歉。
她的目光卻不在自己手中的針筒上。
醫囑是醫生才能開的，普通人是沒有資格開的，甚至嚴重一點是犯法的。
白晴說道：“那你們倒是開快點，我還要打印呢。”
徐公道沒注意到白晴此時的臉色很難看。
而顧凌卻注意到白晴的表情變化，顧凌的臉上忽然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