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道從治療車上找出聽診器。
他將聽診器的貼在柯紹富的胸前,仔細聽診雙肺。
“少許濕啰音?!毙旃罁u搖頭說道。
張春申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高血壓急癥’是隨時都可能會死亡的特殊類型高血壓,而柯紹富已經出現相關頭暈、惡心嘔吐等并發癥,現在雙肺又有些濕啰音了,尿量亦不多,危險系數有提升了一個級別。
“讓我聽聽?!睆埓荷杲舆^徐公道手中的聽診器。
他仔細聽診前胸雙肺和側胸聽診區的位置,兩分鐘后摘下聽診器,嘆氣道:“雙肺確實有濕羅音?!?p> 徐公道和張春申在病床前討論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
“硝普鈉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徐公道和張春申的背后。
徐公道和張春申同時轉身看去,隨著甜糯的聲音,白晴出現在了急診復蘇室內。
她的腳步與呼吸都很急促,手里拿著已經核對好的一支‘硝普鈉注射液’。
徐公道看到白晴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樣,說道:“建立靜脈通道后靜滴吧?!?p> 張春申驚喜到:“徐醫生,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
徐公道點點頭:“硝普鈉注射液會成為柯紹富高血壓和急性農藥中毒的治療關鍵點。”
張春申興奮地“嗯”了一聲。
白晴給柯紹富簡單地消毒后,一切就準備就緒了。
徐公道對白晴說道:“放在5%葡萄糖水里靜滴。”
白晴還在努力地去建立靜脈通道,柯紹富的靜脈很差,建立靜脈通道弄得白晴滿頭大汗,最后在徐公道的協助下才總算建立成功。
徐公道看著那一支‘硝普鈉注射液’覺得有些變扭,他拿起‘硝普鈉注射液’仔細核對了下刻度。
徐公道出了神。
這‘硝普鈉注射液’就半支的量。
“怎么回事?”徐公道看了一眼柯紹富,趁著柯紹富沒注意,偷偷地問白晴。
白晴正想找機會說下這個問題。
她輕聲回應著:“庫房里就半只硝普鈉注射液了?!?p> “半只?”徐公道眉滿是詫異。
他震驚地盯著手中的‘硝普鈉注射液’,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治療車上。
“藥房還有沒有硝普鈉了?”張春申納悶道。
這搶救藥怎么都這么少,難道喬星社區醫院最近搶救很多嗎?
張春申這才想起了最近醫院里發生的事情,他倒吸一口涼氣道:“最近醫院的藥被盜竊了,看來其中就有大量的‘硝普鈉注射液’?!?p> 徐公道怔住了。
沒有‘硝普鈉注射液’,這可就不好辦了。
“藥房一點庫存都沒有了嗎?”徐公道問道。
白晴早就聯系過了藥房,她搖搖頭。
“藥房最近沒有進藥,硝普鈉之前被其他社區醫院借去了,這半只聽說還是早上其他主任用剩下的?!卑浊缰钢委熫嚿蟽H有的硝普鈉說道。
徐公道見沒有辦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對白晴說道:“半支就半只吧,先靜滴了?!?p> 張春申和徐公道為現在的處境,不約而同地皺眉。
白晴拿起‘硝普鈉注射液’,眼中露出一絲迷茫。
她看向徐公道,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輕聲問道:“硝普鈉注射液,該怎么使用?是直接靜滴嗎?”
徐公道想了想,說道:“柯紹富現在的尿量不多,入量的話盡量控制,半支混在在500ml的5%葡萄糖溶液里,靜滴即可?!?p> “明白。”白晴說道。
然后她就開始在治療車上給藥物配伍,也就是‘化藥’。
徐公道站在病床旁與張春申商議有沒有辦法再弄些‘硝普鈉注射液’,張春申說能去隔壁街道社區醫院借一些,于是張春申就火速離開病房,準備去打電話問其他社區醫院借一點‘硝普鈉注射液’。
張春申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急診留觀室的出口。
徐公道目送這個老中醫離開后,轉身又繼續盯著心電監護上的血壓波動,氧飽和度95%,如果繼續惡化,可能隨時出現‘呼吸窘迫綜合征’。
“硝普鈉是降壓的嗎?”白晴拿出混好的一袋藥水。
徐公道點點頭說道:“是靜脈降壓藥,現在立刻靜脈應用硝普鈉,在一個小時內讓柯紹富血壓控制目標為平均動脈壓的降幅不超過治療水平前的四分之一,然后盡量爭取后面的幾個小時里能讓血壓控制到160/100mmHg左右,這樣再能在后面24h到48h內降至正常水平。”
白晴“噢”了一聲,她早已忘記了這些藥物的適應癥。
“這是常見的搶救藥,你需要溫習下?!毙旃佬χ馈?p> 白晴狗腿般地笑著附和:“這不是有你在嗎?看書太累了,不看?!?p> 白晴將硝普鈉混入5%的500毫升葡萄糖溶液后,再次用酒精棉球擦了擦老人的手背。
她將輸液管的頭沿著剛剛建立的靜脈通道接入,輸液袋上的液體也跟著緩緩地把藥水推入。
白晴調整輸液袋調速的滑輪。
她將輸液袋下的滑輪壓在最上方。
見到輸液袋滑輪位置壓錯了地方,徐公道阻止道:“硝普鈉靜滴速度有嚴格要求,每分鐘大概是體重0.5ug/kg,柯紹富的體重有測嗎?”
白晴停下手,搖頭回答道:“還沒有。”
體重是基礎數據里很基本的一個數值,搶救的時候經常容易忘記,白晴犯了錯,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徐公道。
徐公道笑了:“你真是個馬大哈。”
徐公道走向輸液袋的位置,伸出手迅速重新調整了了下藥物靜滴速度。
白晴原以為徐公道責備自己,連忙低著頭都不敢說話了。
直到看見徐公道伸出那雙皙白和骨節分明的手,她才抬頭看著徐公道出了神。
“你知道他體重?”白晴好奇道。
徐公道說道:“我問病史的時候問了下柯紹富的家屬?!?p> “那你還問我?討厭,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己犯了大錯?!卑浊缟鷼獾馈?p> 徐公道一聽眉開眼笑,平靜的眸子閃尷尬。
他笑著解釋道:“我也是問完了你才想起來。”
……
硝普鈉用完以后,徐公道和白晴站在一旁睜大眼睛等待藥效。
現在兩人要做的就是密切關注生命體征。
徐公道對白晴感慨道:“如果血壓能用這半只‘硝普鈉注射液’控制住還好,不能的話就需要另外口服或者靜脈用其他降壓藥。”
白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如果再用其他降壓藥還控制不住,會怎么樣?”
徐公道認真地看向白晴,頓了頓說道:“死?!?p> 白晴怔然了半晌。
死亡的字眼無論在合適何地何種狀況下出現,都有種讓人恐懼的威懾力。
……
“你有參加過崗前培訓?”
“對?!?p> “那你對醫院的藥應該還算了解吧。”
“勉強。”
“比如醫院里常見的降壓藥有哪些,你知道嗎?”
白晴點點頭,降壓藥怎么使用,她不懂,但是如果問喬星社區里有什么常用降壓藥,作為護士,她可以說是如數家珍。
徐公道滿懷期待地望著白晴。
柯紹富心電監護儀上生命體征現在還算勉強,沒有到危重狀態。
白晴趁著‘硝普鈉注射液’發揮效果的間隙,快速向徐公道介紹了下喬星社區進貨的降壓藥。
徐公道對庫房的藥還不熟悉,與白晴一番了解下來,才知道喬星社區醫院的降壓藥還是很老土的那幾代鈣離子拮抗劑、血管緊張素轉換酶抑制劑和血管緊張素II受體拮抗劑,新一代生出的國內降壓藥還沒有進貨。
徐公道聽完后有些失望。
“社區醫院缺藥這個問題需要解決。”徐公道意味深長地說道。
白晴很贊同道:“這里的藥,比起我實習的醫院確實少了很多,而且分類也不規范?!?p> “如果醫院要做大做強,那進藥這個東西一定要解決,我必須和院長講溝通一下?!毙旃类嵵仄涫碌卣f道。
“嗯?!卑浊绾芷诖旃赖膩淼綍o這個社區醫院帶來什么樣的變化。
急診留觀室外熙熙攘攘,吵鬧聲不間斷。
徐公道無意間發現不遠處的墻上掛著一個時鐘。
“八點十分?!毙旃类馈?p> 白晴尋著徐公道目光也看到了那個時鐘,說道:“已經是醫院上班時間了。”
“值班的急診醫生去哪了?”徐公道疑惑地問白晴。
急診留觀室除了張春申,在沒有其他的醫生來過,徐公道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值班醫生根本就沒來上班。
“以前只是聽說社區上班時間很隨意,沒想到是真的?!毙旃劳虏鄣馈?p> 白晴唇角微微揚起的一抹笑。
原本她也是來報道的,還想和這邊的急診醫生交接下,結果半天不見人影,讓她也有些無奈了。
白晴看著柯紹富,說道:“還好這個老人遇到了我們,血壓這么高,要處理的東西太多,不然這會兒估計送到區里醫院洗胃都不一定救得回來?!?p> “對了,我叫白晴,搶救的時候時間倉促,忘記徐醫生你名字叫什么了,你……”白晴問道。
徐公道看向白晴,盯著面前女孩的臉。
白晴的眼神有些躲閃。
白晴羞赧地低下頭,有些不敢直視徐公道,甜糯的聲音和她這個年齡很相符,就像雨后出來的新芽一般稚嫩柔美。
白晴今年才二十歲,是衛校剛剛畢業的小護士,才注冊了護士資格證,手很生,各項操作都不是很熟練,因為喬星社區醫院離家近,所以就來這上班。
徐公道將目光移動到其他地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叫徐公道,外科醫生。”
“外科醫生?”白晴有些崇拜地偷偷看向徐公道。
徐公道點點頭。
因為年紀相仿,共同的話題還是很多,知道白晴才二十歲以后,徐公道滿是震驚地看著白晴。
“年輕真好?!毙旃勒f道。
白晴笑著道:“徐醫生你不是也才二十六嗎?怎么有一種已經三十多的感覺?!?p> 徐公道聽見白晴的話,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很顯老?”
白晴搖搖頭,望著徐公道,眼神里泛起了波瀾:“不老,徐醫生,你很特別。”
徐公道俊美的臉在病房日光燈的照射下,顯得十分沉毅俊朗。
“特別什么?”
“特別平靜?!?p> “是嗎?”
“嗯,不管什么時候,總覺得你都不害怕,處理事情不急不慢”
……